他很累,已经累到快要撑不起得体的社交状态,他一直想找托词离开,奈何那位孟小姐实在太过健谈,长相乖巧的贺尘似乎很得她的好感,他们又是同一届刚刚高考过的人,她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话题聊了下去。
黎星阑却在旁边越发不耐烦,他喝了一口面前的饮料,冰镇的西瓜汁滑过喉管,一路凉进了胃里,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却并不让他觉得好受。
旁边桌上的客人似乎聊到了兴头上,无意识的放大了音量,不管是周围的其他人,还是贺尘和孟欣雨,他们都相谈甚欢,只有黎星阑没来由的烦躁。
他实在不知道这两个刚刚才认识的人到底有什么好聊的。
一直到后来他直接打断了贺尘的话,问道:“你今天很闲吗?”
贺尘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黎星阑大抵是觉得自己打扰到了他们,虽然分明是黎星阑把他叫过来的,他却还是立刻涌上了几分歉意,很有眼色的应道:“啊,是,我下午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
贺尘站起了身,向孟欣雨点头示意,随即准备离开,衣角却被黎星阑一把拽住:“我跟你一起走。”
把约会的女性丢下自己离开实在太不体面,贺尘难得有些无措,他看了看黎星阑,又看向了孟欣雨,孟欣雨却是很爽朗地一笑:“你们有事先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贺尘来不及思考,就被黎星阑拽着走了出去。
他们走在淮师大的校门口,黎星阑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下午有什么事?”
“什么?”贺尘问完才反应过来黎星阑是在问他刚刚在饮品店说的话,他没想到黎星阑会听不出那只是他离开的托词,于是细心解释着,“我下午没有事要忙,你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事。”
黎星阑的目光倏然有些沉重,贺尘还没有看清里面的内容,黎星阑就偏过了头:“先回去再说。”
贺尘便也没有再开口,两人沉默着一起回到了公寓。
这样的沉默让黎星阑想起了贺尘刚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贺尘总是千方百计的的跟自己搭话,可是自己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对贺尘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
可是贺尘面对这样恶劣的自己,还是露出了他最柔软的部分。
想到这里,黎星阑自顾自的决定原谅贺尘一次。
可是在他开口之前,贺尘率先问道:“哥哥把她一个人丢下没关系吗?”
黎星阑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你想让我去陪她?”
贺尘有些闪躲的垂下眼:“我只是觉得把女孩子一个人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太好。”
黎星阑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很会为别人考虑。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完全不介意吗?”
贺尘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黎星阑心中绷紧的那根弦蓦然断裂,他的手握住贺尘的脖颈,大拇指从贺尘的脸侧抚过,动作重到在贺尘苍白的脸上留出了一道淡红色印记,他紧紧地盯着贺尘的眼睛:“你知道孟欣雨是谁吗,他是我妈安排给我的,你知道我妈的目的吗,他想让我和孟欣雨谈恋爱,贺尘,你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
在被叫到名字的那一瞬间,贺尘抬起了眼。
黎星阑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全名了。
他以为他是黎星阑口中的“小尘”,“宝贝”,却忘记了,他也可以只是贺尘,只是黎星阑没有血缘关系且不愿承认的弟弟。
他知道,黎星阑生气了。
黎星阑看着贺尘终于变得慌乱起来的眼神,情绪终于平息了一些,随即又在贺尘持续的沉默中被燃起。
贺尘似乎是默认了。
黎星阑动作很慢的松了手,他往后退了一步,眼眶泛红的看着贺尘,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你不介意……是吗?”
“我……”
贺尘不想给黎星阑添麻烦。
他自己是从泥里爬出来的,他本来想把黎星阑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拖进泥里,可是后来他发现,黎星阑太好了。
这么好的黎星阑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只是想在黎星阑的身边尽量多待一会儿,就像飞虫与生俱来的趋光性那样——待到黎星阑不再需要他,或者他不再需要黎星阑为止。
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之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今天,他看到黎星阑和孟欣雨站在一起,他们看上去那么般配,那才是黎星阑该有的人生轨迹,他不应该成为黎星阑一片坦途上的污点。他后悔了。那个男人的出现才提醒了一遍他那些不堪的过往,他想,算了,做件好事吧,放过黎星阑吧。
就唯独在黎星阑的身上高尚一回吧,他不能自私的霸占这么好的黎星阑。
他对黎星阑不该有别的期待,即便黎星阑和一位优秀的女性在一起,他也应该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他当然不会介意。
他当然不能介意。
哭吧
黎星阑的这个周末,本来是想像之前一样待在家里一边工
作学习一边陪贺尘的,
只是他大早上就接到了林阑的电话,要求他去为同事的女儿接机并充当向导,他自然是要拒绝的。
林阑便又告诉他孟欣雨是第一次去淮市,且是孤身一人,黎星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
林阑到底还是了解他的,一个刚成年的女性独自来到陌生城市,终究不太安全,她替黎星阑揽下了这个工作,黎星阑便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