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提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她连忙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想要下床。可是除了游光飞快地走过来扶她之外,其余的人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看向放在桌上的一把古琴。
原来他们守的是它……
元提强迫自己不去想前世之事,也将目光投了过去,只见那琴身耸而狭,并无突出之处,可是注视着它的每一个人都神色凛然,像是在看什么至阴至邪之物。
这就是晏绪提到过的那把“少年行”。
“行了,东西都取出来了,该出发了。”遮莫是神色最轻松的一个,说话时还拿手指扣了扣琴身,接着,在场所有人除了元提之外似乎都听到了什么声响,一个个蹙起眉头,面色凝重。唯独遮莫还能笑出声来,“这么久过去了,怨气竟然还这么重。”
说着话,他指尖微动,便给那古琴外罩上了一个木盒子。
而接下来的事情,便要交给屋子里的这些人了。
这邪门的东西虽然是刚刚才从柜坊宝库里取出来的,但它的气息很快就会引来无数妖魔争夺,他们势必要尽快将其销毁。
众人之中唯有元提还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她勉强站起身之后便想开口询问,但在场的几个人似乎都比她更在意刚刚在魏将军庙发生的事情,还当她想问的是前世的事。遮莫一向不理会旁人死活,早就走了出去,而剩下的人里面,冯星也找了个借口跟着母亲一起出了门。只剩下徐归道半倚在窗户边,抱着臂膀,冷冷打量着床边的这对男女。
给元提提供了线索的就是他,如今看热闹的还是他,瞧着还真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趁着游光没动手,元提先开了口,她说自己想和游光单独谈谈。
因为心绪的起起伏伏,这姑娘只不过是昏厥过去,却好似生了大病一般,说话也有些掩不住的虚弱。
这远比游光那要杀人的眼神更让人动容,徐归道瞥了他们一眼,还是起身走向了门外。
门一关,屋内只剩下两人。
元提虽然没什么道行,也能察觉到离开的冯星和徐归道其实就在门外,他们都担心这把古琴的安危,并不敢走开太远。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了,
终于只剩下彼此,元提先向身前的男人要了一个答案,“我的前世……真的是魏冉吗?”
而那一向含糊其辞的游光到了此时也终于肯定了她所有的猜测,“是。”
元提心里的那块空洞一下子便被填补上了,只不过用的是羽毛,仿佛一捅就会破,偏还惹得一颗心跟着作痒。
她深吸了几口气,每一个动作都让游光的神情跟着变化,但最终她却在他有些忐忑的目光中问出了一句,“那古琴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光已经想过了她可能会询问的一切问题,却唯独没想过她在知晓真相后还关心着眼前这桩事。
但面对他怔愣的神情,元提反而笑了,“你不是要带我看看我的前世吗?不弹这琴怎么看?”
“可是……”
“游光。”元提唤了他一声,然后注视着他的双眼,认真说了一句,“我没有那么脆弱。现在与其说是伤心震惊,不如说是有些莫名。我可是听着魏冉的故事长大的,我没有办法将我和她想在一起,自然也没有别的念头。现在我只想知道这把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能用它看到前世,我也想亲眼去看看。毕竟,那可是魏冉啊。”
说来奇怪,她到现在还觉得魏冉是一个活在传说里的人,无论对方以怎样的模样出现,她都会觉得不切实际。可是现在他们却告诉她,她便是魏冉本人。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她恐怕只有作为魏冉活上一次,才会有实感吧。
说着,她再次看向了那装着古琴的木盒子,“我能弹一下吗?”
“不能。”游光拒绝得斩钉截铁。
不过眼下的他确实对她毫无隐瞒了,很快便说起这古琴的来历,“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障眼法,其实那琴是晏绪用人皮和筋骨制成的,不仅样子可怖,怨气更是千年未散,落在任何一个有点道行的妖魔手中,都是足以祸世的东西。”
“那当年是谁将它存进柜坊的?我听晏绪说这是她的丈夫存进来的,难不成……”元提仍觉得无法置信,“是我?”
“不,是我。”游光坦诚道,“当年她侥幸逃走,这把琴也落在了魏冉手里,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魏冉将琴封进了长生柜坊,但其实魏冉把琴给了我,她没有办法面对晏绪造下的孽。我本想将它毁了的,可是无论用了多少办法都无法使这琴上的怨念消失,这就是这把琴的厉害之处。”
张宣昰横行世间几十载,还没有遇到过无法用武力毁灭的怨气,到最后他也不得不认同遮莫说的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古琴邪气冲天,怨灵与那琴音融为一体,若是无法解开他的怨念,哪怕是将这东西扔进火海里,恐怕也烧不毁它。
至于那“解铃人”,并不是指某一个人,而是当年酿下这场惨事的始末。
“恐怕要让这怨灵再弹奏一遍他心心念念的曲子,他才肯让怨气消散。”说到这儿,游光也惊异于自己语气的平静。想当年他第一次听说这事的时候,差点把那琴砍成十万八千块,管它怨气消不消,他要先消自己的怒气。
如今倒也能平静以对了。
但这个故事却勾起了元提的好奇心,她不像他们这么有本事,连那怨气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此刻只想知道这惨被剥皮抽筋的人是谁,不会又是自己听过的哪个大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