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还得开会呢,快去吧。”白一君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等你。”
“不用了,你走吧,这会不知道得开到几点呢。”心里暗暗咒骂着,我催他快回家,“你先回去,待会儿我打车走。”
“那何必呢。”他仍旧试图等我。
“让你走你就走,回家给我做饭去。”我往门外推他,“我进家门的时候要是没有热菜热饭等着,今天晚上你就睡厨房。”
“行,行,行,老公大人,您慢慢开会,我这就回去给您做饭。”白一君一脸苦命相的边点头边往外走。
看着他离开,我松了口气,拿起笔记本往会议室走,我知道下面等着我的将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结的无聊的会议内容,窗外已经半黑下来的天让我多少有些不安和郁郁,我不喜欢没有白一君就伴儿的回家之行,但若是赶上一个比他还贫的出租车司机,我宁可一路上没人跟我说话,嘴欠的,有一个白一君足矣,或者说,我不需要除了白一君之外的任何人在我旁边多嘴。
那天的会开到五点半结束了,头晕脑胀地从会议室走出来,我收拾东西离开学校,然后在路边等出租车,正为从我面前经过的每一辆出租车都不是空车而愈加烦闷时,背包里的电话又不识趣的响了起来,手忙脚乱翻出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白一君的名字,刚要接却看到迎面来了一辆空车,一边按下了接听键一边忙着伸手拦车,然后更加手忙脚乱的上了车,我在还没来得及坐好之前听到了里面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请问是程小波吗?”
“啊……是我。”关好车门,我示意司机稍微等一下,“您哪位?”
“我市交通支队的,白一君您认识吗?”
“啊……认识。”我有些发毛了,交通支队?不会吧,这小子违章了要我去保他?早告诉他别开那么快,早告诉他不要闯黄灯,怎么样,这次你闯了红灯了吧?还是说你撞人了?你总不可能把警察撞了吧?!
“您来一下吧,我这儿能联系到的就只有您一个,这手机里没有别人的电话。”对方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终于开了口,“白一君出了点事儿,现在挺危险的。”
我愣住了。
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接连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只看到出租车司机略有些不耐烦的表情,然后,我听到了电话那头所说的地址,匆忙挂了电话,我冲司机喊:
“市医院!快点!”
我声音有点发抖,其实那时候我连肩膀都哆嗦起来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一天之内出了那么多让我不能接受的事情,先是在报纸上看到了那则让人惊心动魄的通告,然后就是在电话里听到了这个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我开始怀疑上天是不是成心想要逼死我,否则怎么会让我刚从鬼门关回来又想方设法要把我吓回去。
我受不了了。
而当我赶到医院,按着被急速奔跑拉扯得生疼的刀口闯进手术室的楼道时,我已经不仅仅是受不了那么简单了。隔着大玻璃,我看着被医生和护士包围的,带着氧气罩子的白一君,腿一软,向后踉跄了几步,就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长椅上了。
跟随的警察跑过来,问我是谁,我说我是程小波,我就是他电话里那个唯一一个记录着的手机号码的主人。
警察说别着急,他伤的并不算重,只是撞击导致的暂时性昏迷,我说那血呢?!他身上的血是哪儿来的?!别跟我说他伤得不重,重不重的我看得出来!!
警察说你先坐这儿歇会儿,慢慢等结果,刚才急救的大夫都说了,初步看来外伤就是左臂骨折,腿没事儿,脸上那块儿是安全气囊释放的时候造成的高温烫伤,这都不严重,您得念万幸,他开的车好,车门跟车顶都有附加钢梁,但凡是个十万出头的普通车,这会儿早就车毁人亡了。
“那他……让什么车撞了?”问这话的时候,我声音抖得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斯太尔。”
我刚站起来,就又跌坐回去了。
天哪……重型运输车,白一君你疯了!你太会挑了!你怎么偏偏要和重型运输车较量啊你?!
“事故……原因呢?”我好像看着救命稻草一样的看着面前的警察。
“当时是在高速上,斯太尔要并线出去,结果他从右后方过来,估计是一慌,刹车踩成油门了。这种情况特别多,尤其是新司机。”
不,不可能,白一君不是新手,他开车开了七八年了。
“遇到紧急情况,人就容易不镇定,要是还一边开车一边听音响什么的,就更容易走神。等意识到要撞车都晚了。”
不,这也不可能,白一君虽说开车快,但绝对不是玩儿命的人,他精神很专注,除了在慢行车道上跟我耍耍贫嘴之外,他上了高速之后还是很老实的。
“再要不就是心里有事儿,分神了。曾经有的肇事司机把人撞了都没注意,拖着走了好远……”
警察后头那些血腥描述我没听,我听不下去了,我在想会是什么让白一君分神到出车祸的程度,答案很显然,他家里的情况。
我难以自控的有一种罪恶感,我也前所未有的想要痛痛快快责骂他一顿来发泄。这才叫自找呢,都是你非要公开跟我的关系,好像这关系不公开就会指不定什么时候灰飞烟灭了似的,公开了,可又有什么好处呢?!你家里人要和你断绝关系,你自己分神到在高速公路上和载重卡车拼命,然后现在你让我一个刚刚手术复原从医院逃出来的人又逼不得已回到医院这个鬼地方来,好啊,现在不光你在昏迷,我也快失魂落魄了,我也快死了,让我死了算了,总比在这儿等着你抢救结果要好,快刀斩乱麻,谁来给我个痛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