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琪睁开眼,眼皮异常沉重。是在屋里,她盖着一床轻薄锦被。床帷香衾是自己的床榻。
跪坐在床内伺候她地雨娆和床边的它妈妈都喊着:“阿弥陀佛,总是醒来了!”
老祖宗嘟着脸责怪道:“琪儿,若不是看你有孕在身,定然要重罚!你也忒的胆大胡为,跑去那种险地,幸好没伤及孩子。”
叹口气,埋怨地望着珞琪。
珞琪这才紧张地揉揉腹部,慌张的目光扫视围满床沿的众人。
霍小玉眼中含泪哽咽道:“郎中来过,幸好母子平安。”
珞琪总算长舒一口气。
“去喊吉官儿回来,他媳妇醒了。”老祖宗吩咐道:“那个畜生由他去,让吉官儿不必再打他了,再如何打,也是条喂不熟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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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这口气似是在骂冰儿,珞琪张口要问,又咽下了话,张皇的目光探寻般望向它妈妈。
它妈妈嘟囔道:“五爷是该打,怎的就带了嫂子去那种腌地方。这人挤人,人踩人,听说踩死了五、六个人,暴民还打死了十三名洋人,整个教堂都给烧了,大火现今都不灭。”
珞琪惊吓得一身冷汗,慌忙问:“死人了?”
杨云纵大步进屋,几步来到珞琪床前。
老祖宗忙道:“阿弥陀佛!所幸母子平安,都散了吧,让琪儿好生歇息。”
众人散尽,珞琪同丈夫对视。
“你拿冰儿如何了?教堂那边又是如何?孩子呢?那些孤儿院的孩子呢?”珞琪慌张地问,语无伦次。
仿佛一场噩梦一般,那些曾经和她在油菜园一地黄花中嬉戏的天真笑脸,难道……
“洋人在龙城为所欲为,猖狂放肆,理应有此下场!”杨云纵心潮澎湃般不能平静,顿声骂道,“可恨你执迷不悟,前番招惹洋人敲诈尚不引以为戒,反又滥施慈悲助纣为虐,让那些洋人拐卖孩子,剜眼挖心制药贩卖,酿成民变。如今教堂大火,尸横遍地,你总是遂愿了!”
一番话说得珞琪心若寒冰,揉着昏沉沉地头,清泪盈眶,却咬了唇坚强道:“杨大人,人嘴两张皮,上下一碰自然什么话都能讲,只是你是朝廷命官,未查明真相。如何妄断?你对洋人心存成见,同那些孤陋无知的村民一样固步自封。洋人的东西有糟粕,自有其精华。孤儿流离失所,冻饿殆死,是洋人教堂孤儿院慈悲为善救助收养,难道善心要遭此报应?龙城如此多地富户,一席吃尽千百金。朱门酒肉臭,也不见谁个出来办个慈善堂收养孤儿。你指责洋人将孤儿剜眼挖心,可有旁证?”
珞琪激愤不已,眼前的丈夫竟然如此冷血。
“我自不同你口舌,从今以后。你不许迈出家门半步!否则,小心杨家家法!”杨云纵怒气冲冲转身拂袖而去,珞琪倚靠被堆而坐,气得浑身颤抖,手脚冰冷。只喊了句:“你可拿冰儿如何了?”
丈夫根本不去理会,就听外屋门帘落下声,丈夫的靴声从廊间远去。
珞琪挣扎起身。趿上绣花鞋就欲向冰儿房中去看个究竟,雨娆迎来拦住她,嗔声道:“少奶奶,你就省省吧,不要再给五爷惹祸上身。”
“冰儿他……冰儿他如何了?”珞琪紧张的问,撑了身子向冰儿地房间而去。
冰儿在读书,侧倚疏窗旁,臂肘撑着窗棂。手挽书卷,一手撑腰,松宽的白色团锦长衫,清瘦的身材显得飘逸。每见到冰儿,珞琪总记起少时的丈夫云纵。她那俊朗霸气地吉哥哥,只是冰儿比云纵多了几分柔和。温润如玉。
落日夕阳洒在冰儿清俊的面颊上,添了几分暖意,淡淡的金色,仿佛青春少年面上地绒毛都透出醉人的颜色。
冰儿卷上书,侧头恭敬道了声:“嫂嫂,身子可好些?”
珞琪担惊受怕地心略微宽松,脸色泛出红晕迟疑的问话显得断断续续:“你……你大哥他……他有没为难你?”
冰儿扶撑着窗沿缓缓转身,动作显得笨缓又略含痛苦,脸上却堆了宽慰地笑道:“多是做给老祖宗和爹爹看,演戏罢了。”
言语轻松,谈笑自若,珞琪反是如坠云里雾里,不放心又追问句:“可曾上药?”
冰儿笑了点头,见除去雨娆更无外人,便道:“孤儿院地孩子,已经转去了租界区一处教民地宅子暂且托身,嫂嫂但可放心。官府那边,大哥和爹爹自会秉公办理。”
珞琪释怀地笑笑,屋外忠儿跳进来匆忙道:“大少奶奶,快回房去,大爷和大少爷都过来了。”
叔嫂自然要有避讳,珞琪情知这点,忙欲离去,心里却暗中揣度,爹爹平素未有去子女房中习惯,如何近些月几次来到她和云纵的小院?
公公已经随云纵去了书房候她,见了珞琪没有闲话,切中来意道:“琪儿,今日教堂暴乱你是目睹了?”
珞琪启口尚未回答,公公又道:“如今洋人已来官府抗议,意欲以此为籍口,扩大事端。你看看这洋人的公文。”
珞琪扫了眼公文,对公公解释道:“这法国驻龙城的官员威廉姆斯先生宣称,要严惩凶手,为死难的十三名侨民偿命,同时,要求赔偿抚恤金……抚恤金每人一万两白银,共是十三万两白银;要求重修教堂,所有费用由龙城总督府负责;还要登抱向法国政府赔礼道歉……如若……如若在两日内没有答复,他们会禀告法国政府,不排除采取必要之行动!”
“混账!”杨云纵疾言厉色地痛骂:“大清国土,岂容这些洋毛放肆撒野!他们气焰嚣张,歧视华人,残害孤儿无礼在先,开枪打伤村民于后,惹出民变是咎由自取!洋人地气焰,你弱他强,你强他熊,寸土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