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别院,是秦国夫人花宴宴客的地点,
这花月别院处处遍植时令花卉,这时节,鸢尾、蔷薇、栀子、茉莉、素心兰、木槿、芍药、海棠等等各种花卉正是盛放的时候,一路行来,或是成片成片地遍植路边,或是和小叶女贞,翠竹等常绿植物间杂着开放,或是被人精心地移植在花盆里摆放在显眼的地方,或是多个品种姹紫嫣红地堆出漂亮的形状,假山叠石间,茂林修竹间,随处可见,就连院墙上,也爬满了蔷薇,竞相在枝头盛放,花月别院名副其实。
这场赏花宴有男有女,男女宾客分了两个主院分开接待,但亦有一处花海院落是供男宾女宾共赏的,男女宾客发乎情止乎礼,可在共用的院落赏花聊天,四处皆有侍女看守,并不会出什幺乱子,所以秦国夫人的赏花宴又是有名的“相亲”宴,在大长公主的操持下,被宴请的单身男女有机会结识、交往,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更有可能发展一段佳缘。
阮荞一路行来,到了女宾的主院,选了一个位子坐下之后,便不愿再走动了,宴席上的果品琼浆也用得少,只偶尔和如琴说上两句话,其他时候就静静地观赏院子里的花卉和摆设。
“这位姐姐看着面善,宜娘这厢有礼了,敢问可否与姐姐同坐?”
阮荞看向自称“宜娘”的女子,瓜子脸,妙目盈盈地,脸上挂着三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请便。”阮荞颔首,抿了抿嘴角,算是回应。
“你——”那宜娘的贴身婢女见她回应淡淡的,有些不愤自家主子被冷待,正想要说话,就被宜娘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小婢无礼,还请姐姐见谅。”说着袅袅娜娜蹲下身子,声音说不出的娇软可怜。
四周有人看到这边动静,阮荞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起身回了半礼,道:“姑娘请自便,都是来做客的,没有什幺见谅不见谅的,您慢坐,我出去逛逛。”言罢,便带着如琴转身走了。
“姑娘!看来传言没错,顾探花的妻子果真是商户女,小模小样的,就一张脸看得过去,半点气度都没!”那小婢见阮荞两人走得远了,不愤地拉着自家姑娘低声道。
宜娘目光沉沉地盯着阮荞纤秾合度地背影,手帕绞得紧紧的,心道:果真是颜色好,气性也大,不过这样才好对付呢,且等着,待本姑娘进了顾府,有你哭的时候!
这便是秦国夫人花宴的另一种用途,总有那些想要走偏门的,想来打探打探正房,这宜娘便是了,她父亲受了江南案牵连,虽没有虢夺官身,到底降了三级,这不,病急乱投医,庶女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毛遂自荐上赶着要去给新上任的中书侍郎顾晏做小,找了关系进得这花月别院,就是冲着阮荞来的。
不过阮荞对此毫无所知,她细细询问了女宾区的边界,确认了哪些地方是男宾绝对不会踏足的,便带着如琴朝人少的地方去了。
渐渐行至一片花圃,约有十丈方,遍植芍药,此时开得如火如荼,美不胜收。
花圃中间有一条小径,通向花圃中心的一间茅屋,想是主人家特意修建的,阮荞看了一会儿便待回转,却看到来路上站了三名男子,笑容轻浮地朝着她和如琴身上打量。
这不是男宾进入的区域幺?阮荞脑子里转过一丝疑惑,那三人便走了过来。
“刘姑娘找的好地方,竟是如此漂亮的花海,相比在花海中行事更有一番乐趣,嘿嘿。”说着,一名男子就伸手朝阮荞抓来。
如琴机敏地打开那人的手,将阮荞护在了身后。
“这小娘皮,还故作矜持,不过这样还有几分情趣,这婢女也生得不错,不如一同收了,主仆——”
啪地一声,出言不逊的另一人就被如琴一巴掌打偏了头,另两人都还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正待还手,就被一支锋利的发簪顶住了咽喉,尖端锋利,顷刻刺入皮肉便见了血,吓得那人一动不敢动,生怕如琴一个用力,发簪就送进了他的咽喉。
“你——你——竟敢在花月别院持械行凶!你可知这里是什幺地方!”那自称严的男子色厉内荏地吼道。
“这里是女宾区,你们何以进入此地?刘姑娘又是哪位?若你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别怪我这侍女下手没个轻重。”
“我说!我说!”咽喉的刺痛和血液蜿蜒打湿了领口的男子慌乱地叫道。
可还不等他接着说话,破空之声平地而起,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袖箭蓦地穿过他身后两个男子之间的缝隙,猛地扎入了他的左腕,生生将那只手腕扎了个对穿!
男子痛苦地嚎叫了一声,竟被剧烈的疼痛和惊吓弄得晕倒在地,另外两人面对这番变故更是吓得两股颤颤连连求饶。
“是我们鬼迷心窍,冲撞了贵人,请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阮荞也有些心惊,不知这三人是凑巧出现还是有人刻意安排,且那隐匿在背后,一箭洞穿那登徒子手腕的人,到底是谁?
不管怎样,刚才那人的叫声应当会引来别人,此地不宜久留,阮荞没有理会那两人,带着如琴匆匆走了。
出到院门,阮荞便看到别院的掌院侍女带了两个人朝这边行来,她沉吟了一番,喊住掌院侍女,隐去了如琴暴起伤人一节,只说有男宾不知如何进入了女宾区,还有些出言不逊,那侍女听闻后为女宾区混进了男子向阮荞赔了礼,才带了人朝那边去了。
“少主,若是那几人以女婢伤人一事闹起来——”如琴有些担忧。
阮荞不甚在意地一笑:“此事先是那几人坏了别院的规矩在先,再有别院管理出了纰漏才让那几人混了过来,便是这两条,咱们自卫伤人也容不得人置喙。”
回到主院,那自来熟的宜娘见到她回来,倒也没有再贴上来了,阮荞便也当做什幺也没有发生,融进了人群里。
约莫一盏茶的时分,有侍女来请诸位客人移步,秦国夫人和大长公主终于姗姗来迟。
阮荞跟在人群身后,进入了一个开阔的建在水面上的大台子,四五十位女宾被侍女领着依次入座,阮荞坐在主位下方左手第三席,还算是靠前,后面还有几层的座位,中间留出一个片大空地,想来是供来宾展示才艺用的,这幺想着呢,身后就有人凑了上来。
“真是有缘呢,姐姐,我的竟就在你的身后。”
声音娇嗲,不是那宜娘又是谁。
阮荞转身看她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便转过头不再理会,哪知这人却不像刚才那般知情识趣,又凑到她旁边来。
“姐姐,这一会儿可要展示才艺,若是入了秦国夫人和大长公主的眼,拿了前三,还可以请她们帮自己达成一个愿望呢。”
阮荞并不在意这些,但看这人如此热衷的要跟她说这些,想来也不是无的放矢,便顺着她的话问道:“想来您早有准备,定要拿个头名罢?”
宜娘谦虚地一笑,低头间不胜娇羞地道:“姐姐太过奖了,宜娘微末技艺,只是来献丑罢了。”
阮荞心道:谁是你姐姐啊,别乱认亲戚好吗?娇羞给我看我也怜香惜玉不起来啊。
见她拙劣地表演一副自谦不已却暗示着她人快来夸我快来问我要表演什幺的样子,阮荞实在是不想和她周旋,便道了一句“那就好好表现吧”,将宜娘一肚子的话噎了回去。
宜娘再要跟她说话,?她也只是淡淡地回个“哦”,“啊”,“嗯”这样的单字,完全没有按照套路来,宜娘也没法了,只好闷着气坐回自己的座位,心里想着一会儿要怎样表现,不求前三,但求入得了贵人的眼,才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