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桂花的甜香、马蹄的清香夹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得一老丈盛赞,说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糕作坊也没有这种分明又细腻的口感。
“小娘子这糕着实好,该甜的甜,该软的软,该劲道又劲道,正所谓‘和而不同,方为大同’,饮食之道,亦如此。”
沈朝盈见这老丈素衣布衫,却颇有文化,简单吃个路边摊上糕点,都能结合圣人语,不禁莞尔,这就叫大隐隐于市。
当时只当作一段露水缘分,谁料就因这“大同”桂花糕,又叫沈朝盈有了意外的收获。
滴酥生辰糕
入了十月,天冷得越发快了。
沈朝盈裹上新做的冬衣,及膝披袄中夹了厚厚的棉絮,脚上蹬一双尖头短靴,羊皮制成的,内里是短短密密的绒,瞬间被温暖包围。
再一看,阿翘也带着她新给两人买的羊裘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真好!
这样冷的天,倒是不必担心糖水留久了容易变质,但随之而来又有另外的问题——如何保温。
沈朝盈新置办了几个碳炉子,几口小釜,将一部分糖水舀出来在釜上小火温着,客人来了,便先将釜中的卖出去。
待釜空了,再从原先的木桶里舀出来些继续温着。
又将糕点都上竹蒸笼蒸着,保持暄软蓬松的口感。
这样倒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有时客忙,釜中的卖尽了,新舀出来的又还没沸,总有几位客人要等上一会儿才能喝上热乎的。
好在入了冬,开坊门的时辰也晚了一刻钟,倒是没几个人催促。
这样的天,在外站久了,就会想念起后世开着空调制热,窝在店里喝热奶茶的时候来。
沈朝盈算一算用来装钱的匣子,除去那一两枚各五两重的银锭子,其他零零散散的铜板加起来约莫才五两,要在这长寿坊租个铺子,虽面上瞧着是够了,却还要算投入初期的成本,剩下的够不够支撑到回本
作为曾经的高门仕女,沈朝盈也很想口不言利,当那样一天就说明她已经实现财富自由了,便能假惺惺地捏鼻子道“莫言阿堵物,铜臭!”
唉,还是早些攒够租铺的钱才来的实际。
“小娘子,某要二两桂花糕。”
“好嘞!”阿翘手脚麻利地称了二两桂花糕递给那人。
从幻想中回过神,听见阿堵物丁零当啷入袋的声音,沈朝盈笑得犹如三春晖。
“小娘子?小娘子!”
卖完所有的糕点糖水,沈朝盈与阿翘合力将东西都搬上推车,正待推回清静庵,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阿翘着急回去烤火,忙摆手:“老丈来得不巧,今日已经卖光了。”
钱老丈一路走来有些急,摆着手:“非是非是”
认出是那日盛赞桂花糕和而不同的老丈,沈朝盈还是停下来,打算等他气喘匀了,再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来是想问问,小娘子愿不愿意接做席的活。”钱老丈开门见山,笑问,“我家小孙子过生,请来书院里同窗吃酒,做菜师傅已有了,还缺个糕饼师傅。”
沈朝盈心中一动,赶忙先道声贺,“恭喜呀!小郎君生辰安乐。”
而后又问,“不知是做什么糕?”说来惭愧,若是命题作文,时下本土流行的一些糕她是没把握的,得先问好。
钱老丈笑道,“倒也没说要什么样糕,只是小子好面,尽喜欢些精致细巧的糕点,小娘子做的桂花糕就很合他口味。”
沈朝盈大概听懂了,便是钱老丈家读书的小孙子过生,嫌自家庖厨做糕的手艺不好,又想在同窗面前挣点面子,便让钱老丈来外面物色,恰好自个的桂花糕入了他眼。
自由发挥主题。
沈朝盈万没有把钱往外推的道理,笑道:“蒙老丈看得起,儿便试一试。”
又问什么时候做,大约多少人,定下了章程之后,便约定好二百文的工钱,材料都由钱家备下,待十五日上门就是。
回了清静庵里,沈朝盈便让阿翘去准备明日糖水的原料,自己则拟了好几个单子——时下宴席一般分前筵、后筵、尾声,每次入席后都会先上来劝酒果子糕点,越往后越精致。
沈朝盈想了一晚,最后终于敲定,除了前头的中式糕点都暗含后世创新方子以外,最后更有一道生辰糕,中西结合,是模仿后世的生日蛋糕。
奶油就用酥代替——“牛乳成酪,酪生成酥,生酥成熟酥,熟酥出醍醐”。
其中“酥”是一种介于奶油与奶酪之间口感的乳制品。
酪好得,先下牛乳小火慢煮,这过程中不断翻搅,煮沸后放凉,过滤装入瓦罐,再加些旧酪,等待发酵,牛乳就变成了酪。
再将酪晒一天,加水舂至分层,再入锅熬煮掉多余的水分,就成了酥。
酥可以抹面、裱花,时下有道点心叫做滴酥鲍螺的,便是便是用这酥做出来的,外形一般有两种,扁的像牡蛎,长的像螺蛳,书上写“上头纹溜像螺蛳儿一般,粉红、纯白两样儿”,故得名鲍螺。
一入秋冬,每逢中秋元宵佳节,有客人来,无论高门大户还是平头百姓家,总会端出滴酥鲍螺来待客。
沈朝盈担心时下的蒸烤路炉子不好把握火候,烤出来蛋糕胚太硬,便提前试了几次。
做出来试验品全都进了阿翘与她的肚子,她犹有些不满意,阿翘却很喜欢,在她烤蛋糕胚的时候就自告奋勇揽过熬酥的活,一边抽动鼻子:“香,真香!”
刚出炉子就眼巴巴盯着,吃的时候更是恨不得一口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