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曾经组织过京畿官员整治春日柳絮困扰,有位年长的官员提出照着农田烧麦秆的方式也将柳絮给烧了,大家都认为可行,然而点着之后差点没把屋顶给掀了。
那点火的官员最惨,蓄至胸口的一把胡须被烧秃,次日还得顶着参差不齐的胡须当值,好不狼狈。
崔瑄思及此,眼里也带了笑意。
美人一笑,真真面如桃瓣,色如春晓,沈朝盈瞧着便赏心悦目。
看够了本,沈朝盈愉悦道:“那便请郎君吃青团子吧。”
枇杷冻撞奶
枇杷的季节到了,沈朝盈日日都买。
好吃是好吃,纯天然无污染,但是皮难剥。
婉约派吃法是用勺或指甲在皮上划一下,让皮肉分离,再轻轻剥开。豪放派则不管那么多,直接将枇杷对半切开,去头去尾,放在两碗中间大力摇晃使核脱落,再捻起果肉直接送入口,最后把皮吐掉。
瞧起来是爽,然而实际操作起来,沈朝盈总觉得比剥皮还费力气。
沈朝盈老老实实拿指甲划拉,剥了大半白瓷缸出来,再一个个切成薄片。这两道工序就废了不少功夫,再加水,小火慢煮,煮到软烂,直接就是二更天了。
阿霁两个守着灶火,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磕在一起。
沈朝盈一笑,给碗口垫上干净纱布,沥出汁水,再倒回去加糖煮化,放罐子里密封,这才算好。
将人喊起来睡觉去,一觉直到天亮,晨起再来看时,冷好的汁液已经凝结成冻了,明莹剔透,微黄透亮。
阿翘揉了揉眼睛,一脸以置信:“昨夜还好好的,这就坏了?这天儿就这么热了?”
沈朝盈被她表情逗笑,“不是,这就跟皮冻一样。”
冬天的时候,沈朝盈曾做过皮冻,阿翘吃得很是欢快。她这么说,阿翘就能理解了。
枇杷鲜嫩,一按一个指印,颜色深了卖相不好,做成枇杷冻更好保存。果胶使其凝固,糖是天然保鲜剂,能够延长枇杷冻的保质期。
做好的枇杷冻可以和牛乳或奶茶一起喝,吸吸溜溜的口感,简直平替后世的吸吸果冻。
阿翘两个都尝了,哪怕早上刚刚吃过了朝食,被烤得酥脆掉渣的胡饼跟浓稠的白粥占满了胃,这会子也还是被枇杷冻奶茶的香甜给激起了食欲,“好喝!”
沈朝盈跟阿霁都喜欢只加牛乳的,二比一胜出。
她们昨天在曲江耗了一整天,后面没东西可卖了就到处溜达,直到酉时才回来,打算今天歇业休息半天,遂有很多时辰准备材料。
才蒸了一笼子青团出来,后院就有敲门声。
沈朝盈扬声应着,打开门见是许久不见罗娘子,身上依旧讲究派头,穿的是簇新胭脂色衫裙,带的是鎏金镶宝的簪子。然而再怎么遮掩,脸上到底带了些疲倦。
见她好好地开门,罗娘子扬了扬下巴:“人在就行。两天没开门,还以为你们几个小娘子独身在家出了什么事。”
话虽然不好听,但她就是这个性子,沈朝盈也不计较这些,人家也是关心么,于是将人请了进来。
桌上新蒸青团还冒着热气,打算放凉了下午卖的。
沈朝盈请她尝新,桃胶还没泡开,有青团、有枇杷冻撞奶,陪她说话聊天儿。
春天的时候,罗娘子去渭水边上住了段时日,最近才回来,收拾家里不老实的仆婢花了不少时间,昨儿才得空来店里,吃了闭门羹,今天又来,好歹是碰上了。
罗娘子刚说到,自个回来就撞见个有爬床心的婢子,当下并没揭发她,而是暗处看着,看自家郎君是否会纳她。
罗娘子讲八卦很详略得当,听到这儿,婢子们都竖起了耳朵,沈朝盈心里却有了答案。
若罗娘子那位郎君真是位情志坚定的人,也不会叫罗娘子心生怀疑。然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时时困扰着双方。
想到刚开门时对方脸上藏不住的疲倦,想必夫妻闹了肯定不止一顿。
沈朝盈将刚蒸出来青团推过去一些,热着吃比冷吃更松软得多,配着枇杷冻奶和八卦,算津津有味。
“……呵,我才知他背地里竟然这么多花花心肠。”
沈朝盈在边上陪着,听了一耳朵骂渣男的话,才知道竟然闹得这般大吗甚至惊动了两方父母。
罗家二老前些日子从老家赶来了,似乎还没得出个结论。
“平日跟那伙子狐朋狗友吃酒听曲便罢了,竟还到那下等的庵酒店宿妓子!”
平康坊里风月场所多,但大酒店里娼妓只伴坐而已,欲买欢,则多往庵酒店。
庵酒店便是楼前挂两个红栀子灯的,不论晴雨都用箬盖着,是这会子男人共知到色情场所的含蓄标识,便跟后世总爱往门前挂紫红粉色灯的浪漫缘洗脚城一般无二,是真正腌臜的地方。
沈朝盈也蹙了蹙眉,神色凛然:“娘子还是先找大夫看看自个身子,免得染了脏病不知。”
阿翘在边上愤愤:“这是辱娘子至极!”
有人同仇敌忾,罗娘子胸中舒坦些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一早知道后便请了大夫,好在没事,否则……我饶不了他!”
那以后呢?
这到底不是后世,罗娘子也只是相熟的客人罢了,不然沈朝盈直接就走劝分劝离流程了。
然顾虑犹豫了以后,到底忍不住委婉提醒:“娘子请看,枇杷果香甜,虽吃起来麻烦,我们店却还是忍不住接着买。”
罗娘子皱眉,沈小娘子前言不搭后语,想说什么?
“我们小时候可不就是这样吗,耶娘越压着不让做什么,就越忍不住背着偷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