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雾散得慢,日子过得快。
年初十五,元宵晚宴。
景璋台内,亭宇楼阁的檐下缀满了素馨灯,夜幕低垂,素馨灯上的描龙画凤,宝带葳蕤,亮起一片锦绣流香。
良辰美景,灯火不灭。
却正因为不灭的灯火,这副场景才显得无聊了些。
灯,自是要隐隐绰绰的才最漂亮。
氤氲在雾气里,古色古香,月盈月缺。
像一个月前的红灯笼那样。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景璋台用明火点灯的。
可惜,宴会厅里的一群女眷不懂这个道理。
酒过三巡,官员们聚在一起谈公事,女人堆里无聊得很,大家难免嚼舌根。
“你们发现没?那个棠璃一整天都没出现诶。”
“害,她肯定是被退婚了呗,军座跟她订婚也就是逢场作戏,怎幺可能真的娶她。”
“比她合适的人选太多了,郑家的女儿不是刚留学回来?一个个博古通今的,哪像她呀,国庆日宴会的时候,她连对西印局势的看法都答不出来,真是木讷死了。”
“还有她平时戴的丝巾,也不知道怎幺想的,真丑。”
说着说着,夸张又矫揉造作的笑声此起彼伏。
三尺云楼之上,也能听个真切。
凭栏边,静身独处的男人情绪不明,冷夜侵袭,也侵不透他的军装。
水墨冷冽,勾勒出一副高处不胜寒的中国画。
他的站姿如青松挺拔,纵使军营里带出的习惯,稍加细看,举手投足间却又是松弛的。
他在想事。
心事,与他手心里的物什有关。
掌心宽阔干燥,其中,躺着一条黑色的颈链。
颈链被从中间对半撕开,内里藏着一枚监测生命体征的芯片。
薄薄的,洇了水,颜色便灰沉下去,再也不能用了。
至于残存的温度,早已融化在水雾月亏中。
漂亮纤细的颈链,就像是一条丝丝凉凉的小黑蛇,被他剥了皮,小尾巴耷拉着,在他的掌心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陈倩得命上楼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军座,您找我?”
她谨慎请示。
男人仿佛已经走出了前几日愤怒失意的情绪,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静悦。
像是折服在雾气的氤氲哀艳中。
“你说,她抵触我的原因是什幺?”秦攸收起颈链,放入贴身的口袋里。
“军座您可能,对棠小姐温柔一些比较好……”陈倩委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