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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娶进门,宠不宠她是你的事。待位高权重之时,你喜欢的女子不是就可以和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小小的宅院露出灯光几许,则与被他打发开去。孙秀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庭院中。如银的月色洒满整个视线。千算万算,没有想及此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抽出怀中的纱绢,上面仿佛还停有那迷人的香味。眼前浮现出她的身影,这么娇滴滴的可人儿,我应该让她过上好的生活,而不是整日吃糠咽菜。
下定决心,一日早晨,他便托小厮送交封信到宰相府上。接着,回到书房,他执笔写道:
吾爱珠
世事不如意之多实数不尽,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屡见不鲜。汝待予恩之重,非字语可尽达。予唯使汝华丽存之,方能答谢一二。予今之途,非捷径莫能安然。今有一女,乃御史大夫之掌上明珠,其父遣人表示与予。时人分析之,得百利通仕途。左右思量,其法可进速,遂决心告汝。汝待予一年之后,定当八抬大轿风光迎娶。予心独你,天地可鉴。
秀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深深地呼了口气,随即让则与把信交给驿站,却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八月十二,诸事皆宜,倒是个黄道吉日。孙秀穿上喜袍坐在马上,再次看了眼这所司马伦赠送的阔气宅院,微微叹了口气。走不过两刻钟便到了新娘的府邸,随着索拉和鞭炮声的响起,众人簇拥着他来到门口。远远看见一个身材高挑,凤冠霞帔的女子被一群丫头扶着向这走来。
孙秀有些恍惚,喜帕下的人若是绿珠,该有多好,不觉又叹了口气。身旁的则与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这一刻所发生的,孙秀都没有看见。纤细的小手放在孙秀手中,掌心有些湿腻腻的,他只轻轻扶起,送新娘进入花轿。
拜堂,敬酒,孙秀面面俱到。直到子时一过,把最后一个宾客送走,他才带着满身的酒气踉跄着朝新房走去。进屋瞧见入眼处都是红彤彤一片,墙壁上的喜字、鸳鸯活灵活现。他坐在床铺前的椅子上,径自倒了一杯茶细细喝将起来。旁光瞥见,新娘子正紧张地拽着袖子,不知所措。
孙秀突然有些可怜起这个女人来,一辈子就要跟着我了吗?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所谓的权利,究竟害了多少这样的姑娘。“跟我说会儿话吧,容我醒醒酒。”
“嗯…是…夫君…”显然是紧张过度,新娘子结结巴巴说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月蝉。”
“月…蝉,好名字。你见过我吗?”
月蝉点头,“那天夫君随相爷骑马,穿着月白色的锦袍,阳光照在你的脸上。妾身……”
原来如此,不然怎么会托司马伦说和呢?孙秀眯了眯眼,起身拿过秤杆,缓缓挑起帕子的一角。尖下巴,红唇,小巧的鼻子,然后是一双媚长的丹凤眼。漂亮!这是孙秀发自内心的话,虽不及绿萝的清纯,却有一种让人媚到骨子里的柔软。
庐山露出真面目的瞬间,月蝉红了脸,粉扑扑的脸蛋儿似掐得出水。孙秀仿佛看见绿萝在对他浅笑,他情不自禁地倾身吻了过去。所有的事情都只能让它往好的方向发展,正如此刻,我的珠儿在做什么?
孙秀不觉使劲,“嗯……”身下的人忍不住嘤咛。
几日后,一封快马加急的信笺送到孙秀的桌上。他看见信封上一字未留,便伸手小心拆开,竟是绿珠的字迹:
磐石压妾心,其行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随君前,虽得一时纫,便作旦夕间。贺君得高迁,君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犹如五雷轰顶,手中的薄纸被孙秀捏个粉碎。绿珠是在向他诀别,怎么可以,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孙秀心急火燎地向相爷告了几天假,也未向月蝉打招呼就直奔博白县。几日不分黑昼地急赶,总算来到熟悉的地方。环境没有什么变化,人还是那般多,孙秀下马行走。不多便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方——梁宅。
拉起黄铜的门扣敲了几下,里面伸出了个小厮的脸,“请问公子贵姓,找哪位?”
“在下姓孙,找贵府的梁小姐。”
那仆人听他孙姓,立即变了脸色,“哐啷”一声把大门迅速合上。
“喂……”
孙秀莫名其妙,正自搞不清状况。过了会儿,却见那小厮把门又打开,“公子,请里边请。”
他跟着小厮穿过丛柳绿荫,小小的宅院精致,鸟语花香。一路走到待客的大厅里,这才看见一个老者坐在首位上。“你便是孙秀?”老者抚着胡须点头。
“正是在下。”
“你来找我女儿的?”
……
“来晚了,珠珠已嫁作他人妇。”梁父叹了口。
孙秀顿时傻了眼,跪着走至梁父的座前,悲啕道:“员外可说是真?珠儿怎不等我?”
梁父抚开他的手,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可知,就你这小子,害我女儿到何种地步?”梁父颤着手指道:“你毁了她一生。”
“珠儿嫁给了谁?她为何不等我?”孙秀哭着质问。
“恐未等你回来,她就已被流言害死。”
“流言……”
“未婚而孕,是要遭族人火烧的,她至死都不愿说出你的名字。我的宝贝女儿哟,哪里吃过那些苦……”梁父失声痛哭,“我不想再见到你,你快走吧。石崇会对她很好,就死了这条心吧。”说罢,转身走了。
孙秀犹自失神。
拖着马漫无目的地走着,抬眼看去,竟是那家客栈。他无力地走了进去,招呼的小二居然还认识他。“哟,这位客官是老熟人了。”小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