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小道士,我都放了,只因实在太过年幼。我们第一次去道观时,翟文豹不许他们出来说实话,他们便收了声,不敢将阮英奇已失踪好几日的事说出来。”毛虎坐在宽榻上吃着手中一把干果,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抛。
“你别丢得到处都是。”红鹤嫌弃地说了一句,走了出去。迎面遇见燕林。
“燕大人的身体可好些了?”红鹤问道。那日陪她熬夜过后,燕林就大病了一场,请歇了几日才刚刚回到县衙。
“小娘子,燕林身体无恙。”燕林面色苍白如纸,犹疑地说:“案情水落石出后,我这几日在家查阅一些蒙舍国的书籍,不知小娘子可还记得几个月前给我的襁褓?我当时留下了花样。”
“自然是记得。和蒙舍国有关?”
“是,我只借到几本蒙舍国普通的书,那书中有蒙舍国女子绣花的花样介绍,这其中……”燕林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我明白了,襁褓上的花样,也出现在书中。”红鹤心中一震,拱手行礼:“多谢燕大人。还请燕大人保重好身体,大人还尚未娶妻呢。”
“人生短短一世,值得去做的事情有太多,何苦要让自己深陷光怪陆离的世俗,或许不娶妻也是一种选择。也请小娘子多多保重。”燕林回礼,他面色忧虑,虽然红鹤并未告诉过他任何事,但他仿佛早已知晓了什么。
盖住新会城数日的乌云终于散去,红鹤将双手背在身后望向天空那轮圆月。她突然想到翟文豹一出生就被带回蒙舍国充当质子的亲儿。
“难道我的身世也会和蒙舍国有关?”
月影杀人案
长安城,萧尚书府。
后院偏僻小巷,今夜两盏明亮的宫灯悬于高梁之上,将朱漆的侧门照得格外亮丽,紧接着一辆宽大华丽的肩舆停在小门前,绸缎青衣的小厮跪在舆下,黑色长靴踏上单薄的背脊,翠色襦裙的婢女上前搀扶,一名翩翩公子从肩舆走下来,皮肤细如润玉,宽额阔口,气质高贵,身着沉绿色绸缎宽袍,内搭灰缎圆领删,腰环黑皮革带,手持白色绢扇,头裹黑缎幞头,十足的京城贵公子的派头。
“月公子,我家少爷正在竹林书房等候公子。”门前一名年轻的黑衣家奴垂手上前接应。
“他倒是会偷懒的。”贵公子鼻尖冷冷一哼。
“少爷这几日身体抱恙不能亲自出门迎接公子,还请公子见谅。”黑衣家奴紧紧地跟在身后,低声解释道。
“为何听到府中有喧闹声?”月公子刚刚要踏入门内,突然收住了脚,侧耳听了片刻,眉头紧皱:“尚书府可在宴客?”
“月公子,今日尚书府前院搭台唱戏,的确有户部有几位大人在。”
“为何不通知我改期?”
“少爷说无妨,竹林书院是少爷私密处所,甚少有人会去。”
“荒谬!”月公子断然挥袖转身:“滚回去告诉他今日不见了。”他抬脚踏上小厮背脊,眼看就要重新回到舆中。此时从侧门窜出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郎君唤他:“小月。”
踏上宽舆的黑靴又重新回到地面。月公子手中绢扇缓缓摇扇,面色傲慢:“哼,你倒是肯出来见我了。”他对下人均正言厉色,对这位俊美的少年语气中却颇有娇嗔之意。
“既然都到门前了,就安心随我来吧。”俊美少年轻轻招手,柔声劝道:“从这里去竹林的路并不通向尚书府前院,此刻下人们都在忙活侍宴,我们也不会被人撞见。”
月公子犹疑片刻,挥袖大步踏入侧门内。黑衣家奴在前方挑灯引路,尚书府白玉回廊曲折蜿蜒,高栏上挂着数盏华丽的幽暗宫灯,将廊外的山水花树照得暗影斑驳,恰逢此时明月半墙,风移影动,月公子当下心中一惊,喝道:“是何人在此处?!”
少年赶紧靠上前来,将他的手牵住:“别怕,只是风影罢了。”
“萧郎……”月色下,那月公子的手被人握在手心,白细的脸上竟飞出一抹红霞,彻底显露出女儿的娇态来。
两人并肩走进一处高大的月洞门,将黑衣家奴留在门外。月洞门外是假山小桥流水,门内却别有洞天,是青青竹林,小溪潺潺,半包着一座雅致却不失华丽的竹屋。竹屋临尚书府的荷花池而建,荷花池对面就是主花园,此刻花园中戏台高筑,绛紫色流苏帷幕从高杆上低垂,火把高悬,笙簧不绝。绿衣妙龄侍女手捧八珍玉食在园中如只只蝴蝶穿梭,今夜萧尚书犒劳户部同仁,特意在尚书府搭了戏台,请来城中名妓入席,户部侍郎熊驰,刘鸿,以及巡官叶舸都在。
酒过三巡,熊侍郎突然醉意朦胧地说到:“听说那台上的演花旦的涂婉是往日长安城第一花魁。”
“此事我也有听说。”叶巡官说道:“涂小娘子的经历颇为传奇。从前的京城名花,今日京城名角。听说连当今太子都对她有所……”
“叶巡官切勿妄议皇家之事。”萧尚书出言制止:“这里虽是尚书府内,我们自家人设宴,城中桃色流言本也可随意,但今日请来这戏班不免也人多口杂,传出去恐会多生事端。”
“是下官思虑不周。”
“不如我们将涂小娘子请下台来,与我们饮酒作诗岂不是更妙。”刘侍郎也开口说道。众人皆纷纷赞成,请台上的名角下台入席是常有的事并无不妥。
于是涂小娘子从台上下来去花园侧小厢房内梳洗。期间撤下了酒宴,众人都换到荷花池边的凉亭中稍作歇息,侍女端上了热浓茶醒酒,另有奶酪燕窝,与甜瓜等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