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蝉声鸣树梢的六月,屋子里尚且需要冰来消暑,那院子里却是半点遮阳也无。
只需跪上一刻钟,人就能活生生晒晕了去。
宋老夫人方才发了那样大的火,听禅院的人都远远躲着,不敢劝。
只有张嬷嬷冒着盛夏骄阳过来劝萧妤晚,“老夫人也只是一时气盛,平日里疼姑娘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舍得姑娘受这样的罪?快快随我进去,与老夫人道几句软,此事便就过去了。”
萧妤晚晒得眼晕头花,却是摇头,“是我惹了祖母生气,祖母罚我是应当的,妤晚甘愿受罚。”
“姑娘怎么就这么倔呢?”张嬷嬷急道:“再这样跪下去,姑娘可是不要命了?”
萧妤晚纹丝不动,半点听不进去。
张嬷嬷着急不已,让人去请江婉来劝。
丫鬟到了无沁斋说明此事,江婉听完,却冷冷道:“跪死了更好,反倒清净。”
——也就不用同她一般困在这府里煎熬度日。
丫鬟哪敢把这样的话传回,只说江婉不肯过来。
张嬷嬷心急如焚,眼瞅着院子里跪着的姑娘背脊一寸寸低下去,脸色也苍白的不像话,摇摇欲坠得紧。
再这样下去,当真要出人命。
张嬷嬷当机立断,叫来丫鬟,吩咐道:“快!让人传信去叫大公子知道。”
丫鬟忙不迭出门去,还没到府门口,就撞见急匆匆赶回来的宋灵均。
午后分明燥热无风,擦身而过时她却叫那眼里的霜寒摄住,浑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才赶紧垂首跟上去。
宋灵均早在萧妤晚罚跪时就收到了砚书的消息。
到底路上耽搁了些时辰。
等赶到,就瞧见萧妤晚独身跪在院中,整个人恍恍惚惚,似是下一刻就要倒了下去。
她也当真是倒了下去,却叫人稳稳扶住。
是熟悉的苏合香,萧妤晚微微睁开眼,看过去,喃喃,“灵均哥哥……”
宋灵均面色冷硬,将她拦腰横抱而起。
垂眸看她,眸中泠泠,语气也泠泠,“我若是再来晚一步,妹妹是不是宁可就跪死在这里?”
萧妤晚将头埋进他胸膛,闻着他身上清冽的苏合香,轻叹,“我知道,灵均哥哥会来的。”
她什么都知道。
砚书在暗中监视她,蒹葭白霜都是衔雪院里盯着她的眼。她在他的手底下,根本无所遁逃,又焉谈生死由己。
宋灵均未知会宋老夫人一声,直接抱萧妤晚回了衔雪院。
院中跪了一场,她口干焦渴,端过采薇递来的水便吞饮起来,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方才在日头底下跪了许久,满身是汗,又嫌弃上自己,忙叫了水来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