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睡?”
“你怎么也不睡?”
“我在给你打电话啊。”
“哦,我也在给你打电话啊……”
你说:“好想去北京啊。”
“我也是。”
“但是相比人文历史景观,我还是更爱自然景观,山山水水什么的。”
“那没关系。大学时间很多的,我们可以去骑行,去找找原始森林。也可以坐火车去黑龙江,看雪,看边境线。”
“嗯……”
挂了电话后,你沿着漆黑的走廊慢慢走着,你没有回宿舍,而是去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
你趴在栏杆上,望着月色下的南山,一动不动。
你知道,从这一天开始,你将终其一生,寻找那个能与你一同疯、一同闹、一同做梦的同伙。
同伙这个词不太美妙,甚至带有贬义的意味。可你觉得它无比适合。
他包容你天马行空的幼稚,参与你突发奇想的冲动,赠你一方远离尘世的江湖。
同伙。
慢慢地月亮升高了,你伸出手,任月光落在掌心。
你握到了一掌南山的月,像握到了海水的潮气。
人类对痛苦的记忆总是趋向于忘记,你今后每每回忆起那段时间,只剩涂满马赛克的光斑。
只记得你的期末成绩是年级第一。在逆流中奋力长大的孩子,沉寂与难过更容易造就你的成功。
然后是你最厌倦的春节。
你们一家人照例去乡下外婆家过春节,大巴上你父母再次因为你永远搞不懂的理由而争吵,彼此冷着脸不说话。而下车后面对一大堆姨姑舅婆时,他们堆迭在脸上的假笑像小丑忘记摘下的面具,更像十万里皴皱的干枯贫瘠土地,挂满了腐朽与滑稽。
你坐在昏暗的堂屋里,百无聊赖地数着手指上的骨节,佩服起你父母旺盛的精力来。老旧乡下房子的每一寸土地,都被他们变成临时的战场,精准地抓住每一秒无人关注时的空荡,表达着恨意。偏偏还能不被喜气洋洋的亲戚们发现,十足高明。
对于那个春节,你只记得连绵不绝的冬雨,裤脚被溅起的泥滴,大巴客车乌隆隆的尾气。
再开学,已是花开莺啼的早春,你在姹紫嫣红的春光里重获了自由。
开学当天,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都在奋笔疾书地补作业。你拎着书包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选好了这学期的座位。
不久,一个男生哼着歌从后门进来,环顾一番后走到你身边,摘下一侧的无线耳机,指着你旁边的课桌问:“打扰了,这里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