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长兄就是为了谢燕拾……才娶了崔韵时?
谢澄言的脑中轰然一响,她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因为这太荒谬可笑了。
但是如果假设为真,事实就是谢流忱与谢燕拾拆散了这一对有情人,他先娶了崔韵时,以便谢燕拾得到白邈,而后崔韵时就没有用了。
不,还是有用的,谢流忱用夫妻的名分,用成为谢家主母的风光将崔韵时握在手中,成为谢燕拾撒气的工具。
每回她因为白邈而不快活,她就回到谢家用种种不体面的手段羞辱崔韵时,这样的事从来都不会少。
谢澄言微微瞪大眼,不由得遍体生寒。
她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即使荒唐无稽,可她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她是他们的妹妹,是这世上最了解谢家之事的人。
“全都下去。”谢澄言冷着脸,让所有人都出去,接下来的话不能让任何人听到。
就算没有人顾忌崔韵时的脸面,她也会为她周全。
谢流忱十岁那年归家,至今已有十七年。
相比之下,崔韵时嫁入谢家仅仅六年,可她们的感情和相处的时间,远胜过她与谢流忱这位兄长。
所有下人都出去后,房内一时无人再说话。
谢澄言不知如何开口,只打量着谢流忱,他如往常一样,不受屋内沉郁的气氛影响,看不出他有丝毫的不自在。
他这个样子,谢澄言看了就来气。
他在任何处境下都是一贯的怡然自得,好似其他人都是汪汪乱吠的狗,而他才是此地的主人。
好一会,谢澄言说:“长兄就为了二姐才不换一个妻子吗?没有谢家妇这个身份束缚,崔韵时就不受你们掌控,二姐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这个‘罪魁祸首’发泄火气了,是吗?”
她身上的伤都似乎不再作痛,一口气都不停地质问:“你不觉得你们这么做令人作呕吗,谢燕拾过成这样是她咎由自取,与崔韵时有什么关系,你居然能做出为了妹妹而去娶妹妹怨恨的人这种事,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你不必故意用质问的方式来印证你的猜测,”谢流忱用安抚的口吻道,“你向来不笨,就算这一回科举不中,二十五岁之前也会中的,母亲倒是不必为你操心。”
他说话的语气活像是在哄一个好糊弄的孩子,谢澄言受不了他这样不把人当回事的态度。
“你少顾左右而言他!你只要告诉我,你打算一辈子这么困着崔韵时,磋磨她,是吗!”
她躺在床上不能乱动,双目却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要在他身上烫出个洞。
谢流忱毫不怀疑,如果她身体康健没有受伤,她此刻早就暴跳如雷,像打谢燕拾一样,冲他狠狠地挥出拳头。
谢澄言的脾气一贯如此,沉不住气,时常客气不了多久,就会原形毕露和对方动起手来。
可若不是她在意之事在意之人,她又怎么会为之动怒呢。
“你当真是喜欢她。”谢流忱轻声呢喃,“我告诉你答案又怎么样呢,你要如何,去把真相全告诉她,让她与我和离,脱离苦海,从此前途光明灿烂,再无阴霾?”
谢澄言听出这是一句讥讽之语,但谢流忱就是有这个本事,能把讥讽的话说得像为对方考虑,诚意满满的建议。
“我不能告诉她吗?她跑了,你们就找不到更合适的任你们搓扁揉圆的人,没处撒气了是吧。”
谢流忱半阖着眼,她尖锐的话语也没能激起他分毫波澜。
他不喜欢对着人解释任何事,他想要逗弄一只鸟,就由着自己的心意随意玩弄,把鸟儿气到炸毛尖啸也未尝不可,无需对任何人交代什么。
崔韵时也只是他另一只心爱的小鸟罢了。
只是因为谢澄言是他的妹妹,他才格外包容。
“妹妹,有些好意是会害死人的,你以为她为何要留在这个家中,她忍气吞声,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为的就是她一家人的前程,和她自己的颜面,为了这一切,她什么都能忍下。”
谢流忱淡淡道:“这一切,包括你认为的,所谓我娶她的真相。”
“你去把这些告诉她,她不仅不会与我和离,反而会将一切苦楚都咽下去,若无其事地继续扮演一名对夫君关怀备至的贤惠妻子。她气性大,试想一下,每当她在我面前曲意逢迎强颜欢笑,她的心里就会想起你告诉她的那些话,即便被我轻贱至此,她也要不出错地做好崔夫人,她的心中该有多屈辱。”
“你救不了她,也帮不了她,你只是在她层层的负担之上,又加了一层可悲的重负。”
谢澄言冷笑,他不说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戕害她,却说她告知崔韵时真相的行为是在害她。
“你能心安理得地做得出这些事,却来指责我会让她更加痛苦。”
她越想越气,若她现在不是十八岁,如果她和谢流忱一样已成气候,她一定要帮着崔韵时与谢流忱这种人和离,然后成为崔韵时的依仗。
她会让她得到应得的尊重,让她每踏出一步,都不必担忧防备来自枕边人的背后一刀。
但并非人人都是谢流忱,谢流忱在她这个年纪时就已经跟随在皇帝身边,成为天子近臣,深受皇帝信赖。
又用了三年时间在朝堂站稳脚跟,步步高升,直至如今的刑部侍郎之位。
当年十岁的谢流忱回京,某次随明仪郡主入宫,与当时还只是五皇女的今上结识。
那时五皇女便已在一众兄弟姐妹中崭露头角,人人追捧奉承,谢流忱却能在短暂的交集中,便从一群人里脱颖而出,讨得五皇女的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