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尽是些狂言妄语,半点未将城中守卫放在眼里,大有要占山为王的架势。
王盛一边看一边去擦额头不断流出来的冷汗。
他家里世代经商,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他这么一个走上仕途的,乌纱帽还没戴热几年,怎么就碰到这么大的事。
汪原看了半天,举起陆迢刚递给他的纸。
“一万两!这想必是山匪头目亲手写的一张,字丑不说,就连骂人也是别具一格。”
也真开得了口。
有命花出去?
陆迢点了点书案,“这山匪,王大人想必听说过。”
王盛立即站了起来,脸色诚惶诚恐,官服袖口已被汗浸变了色,他大声说道:
“陆大人,下官前日刚到,一直住的驿站,与这些人绝无牵连!”
说话时喷溅出的口水在日光下清晰可见。
“王大人,别紧张。”汪原被他这副模样逗笑,倒了一杯茶给他。
“知府大人的意思是,山匪和你一个地方的。”
“哦……哦。”王盛的声音登时细若蚊蝇,他不大好意思坐回去,就这么在椅子后面踱起步来。
王盛是单州人。
被这么一点,他立刻就听明白了。
几年前,单州也出过这样一桩山匪劫持人质的案子。
山匪绑人求财,这事向来不稀奇。两件事能联想到一处,则是因为这索要的数目。
那山匪绑了知州的独子,索财九千九百两,只肯要金子银子。
这哪里像真心求财的?
此事在单州引起了许久的轰动,人们不知这绑匪真名,索性取了个外号,叫不差钱。
“陆大人是指‘不差钱’?这几张字条虽都有他的话风,可这人的确是死了。”
王盛那时在单州人微言轻,压在身上的大小杂活却有很多,此事便是由他誊的案卷。
汪原浅浅听了一耳朵,去到外面暂时安定那些来报官的官商,王盛则将其中知道的详情细细说给陆迢。
他这人虽然胆小,但当真进入了办事状态又是一副模样。
家丁带来绑匪的信,知州气极怒极,冷静下来后也只得先哄着这“不差钱”,连着三日都送了信去还价,前两日还肯回一封骂人,第三日那家丁带回来的,只有两只断指。
知州怕了,第四日抬着钱去赎人,在半山腰就见到了自己儿子的尸体,官兵上山的时候,那群山匪放了一把大火想要逃跑,落入了他们预先在另一边设的埋伏。
“伤了官兵百余,共监斩二百三十二人。”陆迢复念一遍,似是惊诧于这人数之多。
他往后倾了倾,在椅背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掀起眼皮看向王盛,
“一群穷凶极恶之徒,那家丁却能活着进出三回?”
“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想必这山匪是讲究这个的。”
王盛坐下来喝掉汪原倒的茶,入喉的瞬间肚中被这冷茶给凉了个透。
夜里,陆迢宿在府署偏厅后的舍房,这里原是给官员午憩准备的,布置稍显简略。
床头的柜子上,摆开有两个令牌,一是官授的知府木牌,一是陆家长子单传的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