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女进了院子,按着规矩柳修筠是要回避的,可他关心自家的案子,只轻轻将碗筷放下。赵怜儿适时的递上一方帕子,柳修筠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坐直了身子,静静听着主仆二人叙话。
白沐进门之后目不斜视,只朝着萧俪行礼:“属下见过大小姐”
萧俪淡淡的问:“处理好了?”
“回大小姐,处理好了,属下亲自盯着打的板子,四十大板,用浸了盐水的湿仗打的结结实实,现下那不知死活的奴才双腿已废,”
白沐抬头看了萧俪一眼,补充道:“行刑的时候,有几个侍儿上前朝属下哭诉,说这个李忠芳平日里对他们威逼利诱,府中不少人都被她染指过。”
萧俪皱了眉头,冷声:“看来今日来青梨院闹事不是偶然,这厮是在这府里作威作福惯了。”
“所以属下并不敢擅自将她逐出府去,特来请示,此人该怎么处理。”
萧俪已经没有胃口再吃饭了,将手中的筷子随意的仍在桌子上,扭头看向白沐,问她:“此人在府里十几年了,定然有不少同流合污的人,去查,但凡和她关系密切的,统统揪出来审问,只要坐实了助纣为虐的,统统依着规矩处置。”
“这府里的风气,应该好好纠一纠了。”
后院的大小事情,一向是沈昭蒙做主,连家主都很少过问,萧俪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处理这么大个事情。
白沐私心觉的略有不妥,但萧俪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吩咐了她就只能照办。
白沐点头应了,又道:“李忠芳有一个义女,名叫李萍,此时正在外面负荆请罪,小姐要见吗?”
萧俪摆摆手道:“不见,按着规矩查办,该怎么……”
萧俪正想说,别想着在她面前来求情,就以为能投机取巧了,没成想余光瞥见,一直静静坐着的柳修筠居然拾起来了筷子,夹了一片翠绿的青笋,轻轻放在了她碗里。
萧俪眸色微张,看了看碗里的青笋,又看了看拿眼神点了她一下的柳修筠,声音戛然而止。
萧俪眨巴着眼睛,这是他认识柳修筠以来,他第二次主动给她夹菜。第一次是在官船上,她们初识不久,柳修筠求她,让她替他父亲延医问药,当时给她夹了一片火腿肉。
萧俪又瞧了一眼碗中的青笋,将目光移到柳修筠面上,问他:“这个李萍你认识?”
柳修筠本来不想开口的,可看见赵怜儿脸上焦急的不像话,一个劲的朝他递过来哀求的眼色,还是心软了。
李萍今日来青梨院负荆请罪,想来也不知真的以为她能说动萧俪,是想让他看在这几次的暗中回护上,替她在萧俪面前说说情。
柳修筠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就当还一还她的恩德吧。
萧俪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们刚刚还闹了别扭,这会子柳修筠倒有些张不开口了,面上泛起了一层薄晕,踌躇了一会才低声道:“之前赵忠芳为难怜儿,是她帮忙解围,这十几日对我们院里也是颇为照顾,我看着她面色坦荡,不像是赵忠芳那等刁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柳修筠难得朝她开一次口,萧俪当然重视,朝他微微一笑,递给他一个了解的眼神。
转头看向白沐,温声道:“让她进来吧。”
李萍进了院子,余光瞥见伺候在旁的赵怜儿,他满脸关切。李萍也不敢回应,走到萧俪面前,双膝跪地,“奴才李萍参见大小姐”
她不等萧俪答话,又结实的叩了一个头,诚挚道:“奴才初入府时年岁小,不知事,想要寻求一个依仗,便巴结李忠芳,认她做了义母。年岁渐长之后,才知道此人欺男霸女,作恶多端。”
“她曾多次逼迫奴才替她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奴才人微言轻,不敢拒绝,但是本心不愿意迫害弱小,都是暗地里放水或是提点一二,此事有七名侍儿都能替奴才佐证。当时柳公子身边的侍儿被带去刑房,也是奴才替其解围。”
“奴才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绝不抵赖,但是这些细枝末节若不细查细问,明眼一看,奴才就是李忠芳的爪牙,求您明察,奴才没有和李忠芳狼狈为奸。”
替赵怜儿解围的事情,刚刚柳修筠也提到了,看来是真的。萧俪抬头看了一眼赵怜儿,随意的问他:“她说替你解围,是真的吗?
赵怜儿闻言,立刻挪步,和李萍跪到一处,连连点头,急切道:“回禀大小姐,她说的千真万确。”
萧俪轻声道:“起来吧”
“你说的这些事,我会让白大人一一落实,若是真如你所说,定不会因为李忠芳的事迁怒与你,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跪着的二人,赵怜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李萍脸上是劫后余生庆幸。
萧俪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若有所思的瞧了赵怜儿一眼。
赵怜儿被萧俪这么一看,吓得心脏都停跳了一瞬,暗暗后悔,自己刚刚太过失态,此时怕是已经被萧俪看出了端倪,他害怕的低着脑袋爬起来,小步挪到柳修筠身后。
萧俪挥手让其退下,又对赵怜儿道:“你也下去吧。”
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萧俪重新拾起了碗筷,慢条斯理的吃着碗中的青笋,随口吩咐白沐;“你给柳公子讲一讲,调查的柳家的细则。”
白沐讲的很细致,但大体的脉络就两件事。
一是:柳府的管家和上书检举柳修筠母亲的官员,在见萧俪的前后,都和张珍有过往来。特别是柳管家,在柳家倒了之后,收到了张珍一百两纹银,回了乡下隐姓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