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溯,你是不是把那件衣服拿走了?”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冉媛开门见山地问。
黎溯随手关上阳台的门,在呜咽的晚风中平静地回答:“是。”
冉媛那边就没了动静。
秋夜风凉,黎溯穿着单薄的衣服,很快又开始发抖。冉媛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风声,有些担忧地问:“孩子,你在哪呢?”
“家里,阳台上。”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阳台接电话?”
黎溯转身朝屋里的方向看了一眼:“叶老师在我家。”
“哦,”冉媛也不知道自己在哦什么,接着又问,“那你明天干什么去?”
“去昕阳。”
“也跟叶老师一起?”
“嗯。”
冉媛又“哦”了一声。
黎溯知道她放心不下,又补充道:“二姨,你别担心,叶老师他爸是昕阳公安局副局长,不会有事的。”
冉媛心知阻拦不了,只能殷殷叮嘱他:“那你自己也得多加小心,千万记得把衣服穿严实了!”
黎溯草草应了,挂掉了电话。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这一定就是曲悠扬的东西,叶轻舟坚信不疑。
它为什么会在黎溯手里?最大的可能,就是鬼城曲悠扬坠楼那一晚,赶到现场的黎溯不仅收回了自己放置的定位器,还在曲悠扬的包里发现了这条项链,将它一并带了回来。这条花瓣项链,是不是和赵东亮的云纹拉链一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毛二临死前说“我没拿”,是不是就是指这条项链?黎溯私藏它,到底目的何在?
这个少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门外已经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黎溯推门进来,第一眼就往床上看去,见叠好的被罩和枕套还在原位放着,而叶轻舟正半个身子猫在床下面,想要把他的吉他拖出来。
“黎溯,你的吉他包落了好多灰,我帮你擦擦吧?”叶轻舟问。
黎溯挥挥手:“你拿到客厅去擦,我要套被子。”
叶轻舟听话地拎着吉他包出了卧室,找了块抹布用水打湿,一声不吭地擦了起来。
这把吉他不知在床底被冷落了多久,包外面的灰尘厚得一擦就搓成一团。叶轻舟一边仔仔细细地擦,一边不时望向卧室里,看着黎溯若隐若现的身影。
叶轻舟来黎溯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从没见黎成岳回来过。可以想见冉嫣去世后,有多少日夜都是黎溯独自在家度过,因此他的生活技能远远超过大他两岁的叶轻舟。叶轻舟原本满脑子都是花瓣项链的事情,可看着他做家务时格外熟练利索的样子,心中又不免掠过一点忧伤。
“黎溯,”她走过去靠在门边,“今晚还是你睡床我睡地上吧,你肩膀的伤还没好全,今天又流了那么多血,要是晚上着凉了明天肯定要生病了。”
黎溯头也不回地说:“少啰嗦。”
叶轻舟不死心:“我跟你说认真的呢,要不我睡沙发也行,总之你不能睡地上。”
黎溯不理她,铺好了床就去拿席子。叶轻舟扑过去拦,摸到他的手比雪人还冷。
她不顾黎溯的躲闪,抓起他的双手合在自己掌心之间,一边搓一边埋怨:“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你看你这手冷成什么样了?你要是不想给我使唤你就直说,也犯不着非把自己搞出病来吧?”
两个人近在咫尺,叶轻舟身上并没有惯常的茉莉香气,而是散发出黎溯自己用的洗发水的味道。那种天天闻惯了的气味突然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叶轻舟一抬头,毫无防备之下又一次撞见了黎溯深不见底的眼眸。
从小到大见识过各色案子的人,在那么多危急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的人,一看到那双眼睛就像中了蛊一样,再多的理智也被他的目光蚕食得渣都不剩。
她结结巴巴地说:“要、要、要不,你的床其实也、也、也挺大的……”
所以现在,她和黎溯各自盖着一条被子,并排躺在了他的床上。黎溯的床说小不小,一个人可以睡成各种姿势,说大也不大,两个人睡上去必须要躺得笔直,不然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对方。黑暗毫不客气地毙掉了叶轻舟全部的视觉,她不知道现在她和黎溯之间的距离到底多大,所以更是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扣上一个猥亵少男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