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口味的棒棒糖超好吃,你一定要吃哦,吃瞭心情会变好。”
虽然没见过苏砚心的字体,可江羽一下子就想到她,并且笃定是她放的糖果和祝福。
江羽盯著看瞭会儿,很小心的把这两样东西揣回口袋裡,然后踩著雪,一步一步往外面的粥铺走。
那两根棒棒糖,江羽放到第三天晚上才吃,先拆瞭根柠檬口味的,她含在嘴裡,慢慢等它化开,很清爽的甜。
苏砚心没说假话,糖果确实好吃,比较遗憾的是,纸条上的祝福没有实现。
父亲没能熬过这个寒冬,在小年那晚彻底离开瞭她和母亲。
医院走廊上,沉玉华搂著江羽肩膀,强忍泪水说:“我们娘俩要坚强,好好送你爸最后一程,不然他走得不放心。”
江羽眼眶通红,把眼泪逼回去,“好。”
并且她说到做到,办丧事那两天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心裡隻有一个念头,和母亲一起把葬礼办好,让父亲安心地走。
舅妈看江羽太过平静,担心孩子憋闷坏,心酸不已,劝她哭两声,“哭两声就没那麽难过瞭。”
江羽摇摇头,“不是这样。”
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看著跪在棺材前,隻要有人来吊唁就嚎啕不止可嚎半天都不见掉下半滴眼泪的姑姑,“我跟我妈说好瞭,不让我爸担心,所以我不在他面前哭。”
舅妈抱著江羽泪流不止,哽咽道:“好孩子,想哭就哭吧,你爸他会理解的。”
江羽垂下头,在心裡跟自己较真,姑姑哭是在哭给外人看,舅妈哭是心疼她可怜,这麽小的年纪失去父亲,舅舅和外公外婆哭是担忧她和母亲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为女儿和外孙女难过。
他们都不是单纯的因为父亲这个人离开瞭而难过,还不到四十岁的父亲,这个年纪就去世会有人替他惋惜吗,他没有妈妈送他,记挂他,等过瞭头七,周年,三周年,还会有人记得他吗。
另外,抛开丈夫,父亲,哥哥,女婿这些身份,还会有人因为他是他自己而惦念他吗。
江羽突然很难过,心中滋生出一种荒唐的心理需求,她希望有人可以是因为父亲这个人的离开而伤心哭泣,而不是添加上那些身份后。
恍惚间,她抬起头,看见瞭苏砚心。
她穿著黑色挡风大衣,随华嵘一同进来,对著父亲的牌位深深鞠一躬后,转身的那瞬间,眼眶逐渐变红,泛著泪花。
江羽愣愣看著,忽然站瞭起来,走过去,“华嵘阿姨。”
华嵘面色凝重,朝江羽点瞭下头,安慰:“小羽,节哀。”
“嗯。”江羽看向站在她身边的苏砚心,问:“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意识到江羽是在跟自己说话,苏砚心忙用手在脸上胡乱擦瞭下,吸吸鼻子说:“好。”
两人走到灵堂外的墙边,因为迫切想得到答案,江羽上来就问:“你为什麽要哭?”
“我心裡难过。”苏砚心垂下头,“你不许笑话我。”
江羽问:“为什麽?”
苏砚心愣瞭下,“什麽啊?”
“我父亲去世,你为什麽难过,你又不认识他。”
苏砚心不满地看瞭眼江羽,不平道:“你这人真霸道,你父亲去世难道我就不能哭瞭吗,一个大活人明明昨天还有呼吸,还有体温,胸口可以起伏,今天就突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可是条生命,一条生命突然没有瞭,就算不是我的亲人,就算我不认识,但我觉得很惋惜,替他感到难过,不行吗?”
把心裡话一股脑说完,苏砚心稍稍喘口气,不经意间馀光瞥见什麽,一下子愣住。
江羽不知道什麽时候哭瞭,脸上全是泪水。
“你你怎麽瞭?怎麽突然哭瞭啊?”以为是自己说话太重把江羽气哭瞭,苏砚心忙踮起脚,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愧疚道:“对不起,我刚语气太重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瞭。”
可江羽的眼泪跟水龙头一样,停不下来,并且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眼眶一红,眼泪就哗哗的流。
这模样更叫人心疼瞭。
苏砚心抓住江羽衣袖,一边抱怨一边哄:“你这人怎麽这麽小气,还管人哭不哭,好瞭你不允许我哭,那我不哭瞭还不行,毕竟那是你的父亲,你说瞭算。”
她仰起头看江羽,“你能不能先别哭瞭,我好慌,你再哭我也想哭瞭。”
说罢将额头抵在江羽胳膊上,心裡委屈起来,“你怎麽这样啊,我都道歉瞭,你还哭,呜呜呜你好过分。”
江羽听见抽泣声,吸瞭吸鼻子,俯身过来抱瞭下苏砚心,“对不起,谢谢你。”
“啊?”
苏砚心边掉眼泪边抬起头看瞭江羽一眼,一头雾水,但还是说:“我原谅你。”
春节没有因为父亲的离开而晚来或是不来,超市裡照旧放起欢闹的音乐,每个傢庭几乎都是全傢出动,置办年货,他们脸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舅舅担心母女俩大年下待在傢裡睹物思人,心裡会难受,年前劝沉玉华带江羽回娘傢去过年,沉玉华不肯。
年三十晚上,舅舅不死心,再次打来电话,“就这麽说啊,你和小羽收拾下,我现在去接你们。”
“哥,别来。”沉玉华一口回绝,“我跟小羽俩人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舅舅不同意:“好什麽,我还不知道你,就会逞能,饭马上就好瞭,我去接你。”
沉玉华把手机放案板上,边切菜边说:“你来瞭我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