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是因为真切地体会过那种父母相爱的幸福感,才会对现在这样一种结局感到些微遗憾。
江羽不止一次幻想过他们老去之后,白发苍苍的模样,他们在清晨携手一起去买菜,傍晚踏著夕阳颤巍巍在公园遛弯。
有时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争吵得面红耳赤,甚至闹到要分房睡的程度。
可不久后,老头儿默不作声地一个服软,俩人又和好如初。
这些幻想中的场景,如今马上将有别人替代,想来想去,江羽还是觉得遗憾。
江羽久久不作声,沉玉华明白她的意思,连忙退步说:“不想去也没关系,除夕那天咱娘俩就还跟之前一样,你想吃什麽——”
“不是,妈,你怎麽不早点告诉我。”江羽抬起头说。
沉玉华愣瞭下,没明白女儿的意思。
江羽说:“除夕那天的年夜饭很紧俏,你说太晚,我都担心到时候订不到位置瞭。”
沉玉华看著江羽,嘴唇微微颤抖,然后眼圈就红瞭,她转开脸,抬手抹瞭下眼角的泪水。
江羽倾身抱瞭抱她,“这是好事,你这是干什麽啊,还哭鼻子。”
沉玉华抽噎瞭一声,朝江羽摆摆手,不肯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江羽把头靠在沉玉华肩膀上,亲昵地蹭瞭下,眼中泛著泪光轻声说:“爸爸在天上看见你幸福,他也会高兴的。”
毕竟你们曾经那麽相爱。
由于沉玉华说得太晚,周边几傢不错酒店已经被订满,头次见面档次自然不能太低,江羽又找瞭好几个地方才订到一间包厢。
江羽认识不少化妆师和造型师,商量著当天给沉玉华做个造型,但被拒绝瞭,沉玉华不喜欢招摇。
从衣柜裡找衣服时,沉玉华意外翻到瞭一条好多年前的旧裙子,她拿出来跟江羽说:“这还是你第一次发薪水时给我买的呢,我一直觉得太张扬,不好意思穿出去。”
江羽笑著说:“那正好今天穿。”
沉玉华难为情地笑瞭下,坐在床边拉著江羽的手,“我都这把年纪瞭,还穿什麽裙子。”
江羽知道沉玉华也想打扮得漂亮些,隻是觉得不好意思,江羽回握下沉玉华的手,鼓励道:“你平时穿什麽我指定不说,可今天的场合不是特殊麽,妈你就穿一次裙子嘛,漂漂亮亮的。”
沉玉华有些心动。
江羽说:“我陪你一起穿。”
沉玉华愣瞭一下,感动地看著江羽,“小羽,妈这辈子总感觉亏欠你好多。”
“没有的事。”江羽扯瞭下唇,说,“今天过节,不说这些煽情的话,就开开心心地去吃个饭。”
沉玉华点头:“好。”
晚上快八点钟,其他包间已经热热闹闹地吃起年夜饭,二楼的香山厅还是冷冷清清,服务员第三次来询问是否需要上菜,仍被江羽回複:“再等会儿。”
岳松林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再次拨通儿子的电话,生气地质问:“这都几点瞭,你到底还来不来。”
那边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急什麽,第一次见你的傢人,不需要准备礼物吗。”
岳松林抿瞭一下唇,催道:“你快点,让人等你这麽久,很没有礼貌。”
男人嗤笑瞭一声,“知道瞭。”
八点半,服务员总算被通知上菜,四个人坐在一起,又是这种关系,气氛难免尴尬。
沉玉华几次主动跟男人搭话,对方都爱答不理,专注地询问父亲身体如何,过年还需不需要置办什麽东西。
很明显把沉玉华当外人,沉玉华脸上有些尴尬,江羽从底下握瞭下她的手,正准备说什麽。
岳松林开口,说这些事都先放放,然后正式跟儿子介绍沉玉华和江羽。
男人沉默地打量完二人,转身从包裡掏出一个首饰盒子,站起身礼貌地交给沉玉华,“第一次见面,这是送您的礼物,阿姨。”
沉玉华受宠若惊。
岳松林笑著圆场,说:“这是孩子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谢谢你。”
男人坐下时有意扫瞭眼江羽,很不屑地扯下唇,便把目光重新转到沉玉华身上,直言道:“难得见一次,有些话我就直说瞭,我常年都在国外,很少回来,有个人陪在我爸身边说说话,解解闷,我也放心,所以我是不反对我爸再找个伴的,但有几个条件我要先说在前头,一,我爸名下有两套房,你们现在想住著我无所谓,但等他百年之后我肯定是要全部收回来的,毕竟我才是他亲儿子。二呢,以后若是我爸走在前头,我对你肯定是不会履行赡养义务,毕竟你这没生我也没养我。三呢,你跟我爸年纪也不小瞭,要不就搭个伙过日子吧,实在没必要领证,这一领证就是两个傢庭的事瞭,以后你们若是过得好我求之不得,可若过得不好,我还要回来打官司,实在麻烦。您觉得呢,阿姨?”
现在人都活得现实,实话也必然不好听,沉玉华听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可既然走到这步,就要去面对,江羽放下杯子,沉声说:“你的这些担忧可以理解,但完全没必要,我和我妈名下都有房子,不会觊觎岳叔的房子,至于赡养问题,你好像忘瞭,我妈有女儿,晚年并不需要别人照顾。关于领不领证的问题,我觉得还是看长辈自己的意思,毕竟你我都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们身边,有个证对他们来说是安心。”
男人对最后几句似乎不太满意,准备出声反驳,沉玉华打断他:“我和你爸也没打算领证,就是搭伙过日子,今天也隻是一个傢常便饭,你不用忧虑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