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只有自己。
乌岚试着分析眼前的局面,无论她是否情愿,祭礼当天如果发生冲突,她势必会卷进去,且需要被迫站队。即使她身怀应龙神脉,有超能力傍身,无需畏惧任何势力,可她来唐朝绝不是为了参与纷争,她要找到李勰、南海郡的老朋友,还有更多应龙和自己、应龙和烛龙、烛龙和李勰之间的秘密。
明确这些,乌岚心头反而更犹豫。烛龙对她的判断没错,她骨子里受的是现代教育,不会主动挑起纷争,但纷争一旦发生,出于避免造成更大伤亡的目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加入。
“所以二者之间,乌小姐选谁?”烛龙问。
“还在想。”
“一个处心积虑邀请你来做客,上门第一天就给你送窃听器的角色,也值得你犹豫?”
“我不是犹豫选谁,我只选正义。至于你和稚川君,正邪没分,所以选不了。”
烛龙发出一声毫不客气的冷笑。“认识乌小姐这么久,从来不知道,您还有这么自大的一面。”
乌岚转头看他,后者脸上满是讽刺意味。“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烛龙耸了耸肩,“从前的你知道自己是谁,现在开口闭口谈正义,卖弄仁义道德这一套。你不过偶然被应龙选中,暂时借用她的神脉,别真把自己当神。”
这番话来得始料未及,配上他那张毫无情绪的脸,给乌岚会心一击。他比她想象的更了解人性,尤其知道怎么戳中她的痛点。乌岚心知不能在他面前显出弱势,于是急忙收敛情绪,用一种淡定且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即使没有神脉,在大是大非的选择上,我也会选对的事。”
“你认为对的事,不是我的,更不是这个世界的。”
“可是你现在是想找我合作,对吗?”乌岚重音强调了“我”,引来烛龙的视线,他似乎是被她问住,停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曲巷附近出现新动静。
25、
杜宗景和城中几位宿儒共同商议过后,一致决定将徐司礼的后事推迟。
司礼官过世,山神祭礼仍需照办。
往年祭礼,从无外客,今年不仅有来客,来的还有不速之客。若这不速之客是好相与的,杜宗景还不至于犯愁,偏偏那是位上古神君,比法力,他是蚍蜉撼大树。同那神君打交道,杜宗景一直是迂回智取。
昨日,杜宗景从司礼府离开,被那上古神君拖入深巷,威逼他要回护卫。等杜宗景惊魂不定地赶去找白鹤,白鹤又是个犟骨头,不肯轻易就范。
“一命抵一命。”白鹤语气坚决,“丹顶鹤尚未脱险,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难道要仙君亲自来找你?”
“仙君自会理解我的做法。”白鹤道,“况且,他法力那样高强,万一交战,有他的护卫为质,对仙君有利。”
“他现下还没打算对仙君发难,你抓他的护卫,摆明了宣战。”杜宗景苦口婆心道,“仙君不想稚川城生灵被牵累,想方设法避开与那神君碰面,你非要把仙君推入战局吗?”
白鹤不作声,脊背挺立,傲骨铮铮。他是仙鹤,只要在人间现世,必被当作祥瑞,耳边从来都是颂赞声,根本没受过冷眼和委屈。哪怕听命于仙君,仙君从不曾慢待他。杜宗景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能够说服他。
末了,杜宗景还是及时通报了仙君。最后是由仙君下令,那白鸮才被送还。
不料,此事才罢,城中又生出新的事端。
次日,杜宗景在翠霞亭处理了半天公务,画眉小吏前来禀报,城西发生了一桩怪事。
章家米店和万家布行中间隔着一条曲巷,宽一丈,阔约三四百步。米店伙计早起开门,发现整条曲巷被裹在一层浮尘之中,浮尘不足一丈高,浮空的俱是微尘,总体密度不厚,伙计起先以为是普通灰尘,找来扫帚挥扫,扫帚挨到浮尘,竟像碰到铜墙铁壁,根本挥不动。
伙计大惊,喊来其他人一起,无奈浮尘占了整条曲巷,人走不过去。
杜宗景赶到城西,于米店二楼搭了把梯子,在画眉小吏的指引下,看到一幕万分可怖的情状。
在这悬浮的沙尘之中,夹着三具尸体,这三具尸体,他刚好认识,他们是信使。
月前,邪神自南海降世的消息传遍各界,没多久,有其他上神派信使前来稚川送信,言称有位横空出世的祖神四处作乱,到处打听稚川君下落。起初,仙君并未上心,直到各地神兽接二连三遇难,仙君才命杜宗景召集城中宿儒商议,若那祖神要来稚川作乱,该如何应对。
数次廷议过后,智者们一致同意汪老的合纵术,由此,杜宗景决定借山神祭礼之机,请一些贵客入稚川。
为害四方的祖神究竟是什么来头,杜宗景不清楚,稚川仙君更不清楚。邀请帖送出之前,按城中智者建议,先往外散布了消息,料想那位祖神闻讯也会赶来稚川。如此,仙君便能联合其他上神一起,共同对付那祖神。
杜宗景将廷议结果告知仙君,仙君竟像期待外客到来似的,“请帖我要自己写。”
仙君说话,总是孩子气一般,根本不往深处想。尽管杜宗景很想同他条分缕析地把局面说清楚,终是不忍看他脸上露出愁容,好在计谋已定,城中又有不少精通兵法的谋士,往后行事,事事能有商量。
耳边忽然间人声嘈杂,将杜宗景的思绪重新带回曲巷。
“可要驱散围者?”画眉小吏道。
杜宗景想了想,摇头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