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你可能还不清楚,那条白龙就是在沙女国袭击你的凶手。在稚川,他也一直暗中埋伏,伺机行刺。”烛龙道,“不吃白龙的确不会饿死,但也许会先死在他手上,神兽界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你连应龙神力都没全数了解,哪来的毛病,动不动给我定罪?”
乌岚无言以对。
于烽火台上眺望西州地界,是人类视角,烽火台离地近十米高,一段并不愉快的谈话过后,烛龙忽然纵身一跃,下到地面。乌岚跟他一起下行,脚踩地面的当口,闻到大草原上浓郁的牛马粪便味道。
烽火台下的房屋是半地下室,只露了个土挖的台阶在外面,烛龙率先走下台阶,一边动作夸张地打呵欠,一边道:“时间不早,该睡了。剩下的事情,问李勰。”
乌岚跟他一起走下台阶,拉起厚厚的门帘,借着外面的夜色看清半地下室格局,一张土炕横贯室内,西侧有个土灶,大约是用来烧炕或做饭,此外,别无其他。进入室内,乌岚顺手放下门帘,四下立时黑透,吓了她好一大跳,失声低呼:“好黑!”同时退到门外,又拉开了门帘。
烛龙这时已经躺在床上,对乌岚受惊始末像是毫无察觉,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到室外,乌岚听到夜风的呼号,她的身体并不冷,人类大脑让她感到冷意。她不敢离烛龙太远,就在门口土阶上坐了下来。
这次回唐朝,确实像烛龙说的,没有受地理位置限制。上次从大漠回现代,她也是直接回到了深市。应龙神力再次以超乎她认知的方式做了许多事。
疏通完这则疑点,乌岚又开始分析烛龙。显然,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她赶回现代,但与此同时,他似乎转变了战术,不再像之前那样强硬,他一直试图说服她接受自己的行为动机,想必也是为了避免和应龙斗法。假如他在这个世界的动机没变,那么,西州也有龙族藏身吗?
6、
带着满脑的思索,乌岚以为这一夜自己不会睡着。直到闻到一股非常明确的、柴火燃烧的味道,她才猛然惊醒。再一看,发现自己躺在土炕上,身上还盖着破旧不堪的棉被。
乌岚连忙惊坐而起,四下张望,终于在土灶前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
“烛龙?”
灶前的人探了个脑袋出来,看上去神清气爽,“我是李勰。”
此时门帘大开,室内光线充足,乌岚定了定睛,“李勰?”
李勰从灶前离开,大步走到炕前,并蹲了下来。乌岚因此和他平视,就近在他脸上看到熟悉的神情,心下一边惊讶一边涌起陌生情绪,右手不自觉伸向他的脸,忽又感到不好意思,犹豫着要撤回,李勰干脆抓了她的手,贴向自己。乌岚摸到真实的人脸,略显干燥的皮肤,他不像这个时代流行风尚那样蓄须,脸上还有些胡茬的触感。“奇怪,一个人脸上怎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神韵。”乌岚纳闷道。
李勰起身,“饿了吗?要不要吃早饭?”
乌岚下炕,走去灶前,白天看这间地下室,简陋之外,也看到一些生活气息。门边靠墙的地方摆放了一张矮长桌,桌上有灯盏。没过多久,乌岚闻到食物香气,小米的味道。她好奇道:“为什么你会住这里?”
李勰用木碗给她盛了米粥,又另塞给她一个胡饼。“高昌城现在守备森严,不方便进。这座烽铺是南线上物资储备最充足的一座,烽子都跑了,正好用来借宿。”
“疯子?”
“负责镇守烽火台的守兵。”
吃早饭的间隙,李勰和她同步了许多事,包括烛龙没有告诉她的部分,原来沙女国那次对战,应龙和烛龙两败俱伤,意外给了李勰反制机会,现在,他对这具身体有了更多控制权。
“他怕我死。”谈起生死,李勰语气淡然,“这是他的罩门,即使是上古神兽,也并非无所不能。”
“对。”乌岚赞同道,“就像应龙,也需要吃饭、喝水、睡觉。”
“上古神兽的生命,在空间上无敌,在时间线上,仍然需要依托一个有形的生命寄生,并遵守自然规律,”李勰道,“接受生命的终点是死亡。”
乌岚沉默消化了片刻,“烛龙在这个世界的行动,你弄清楚了吗?”
李勰摇头,“不外乎生命的本能,他想活久一些。”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吞食白龙?”t
李勰看向她,似是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想知道你的推论。”
“吞食同类可以让他变得更强大。”乌岚道。不止他,应龙也是一样。稚川君的白兰花苞、沙漠菌人的孢子,都为应龙增加了神力,这一点,乌岚很清楚,但她不打算向李勰坦白。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李勰能和烛龙和平共处之后,乌岚对李勰反而有了防备心。
“你准备怎么做?”李勰问。
“我杀不死他。”
“如果你能杀死他呢?”
“不行,我试过,应龙和烛龙实力差不多。”
“毁了他寄生的容器就可以。”
李勰的话平静得近乎惊悚,令乌岚想起昨晚烛龙突然咬自己,假如烛龙和应龙的神形注定难分高下,烛龙会不会是在尝试用另一种对抗应龙,攻击应龙寄生的容器——也就是乌岚的人类身体?脑中疑点越来越多,再迎上李勰的注视,乌岚直觉想回避,于是放下木碗,径自起身出门,参观起烽火台来。
屋外阳光大好,空气清新,视野极好,远望能一径看到绵延的雪山,近处也有山林,时值冬季,仍有绿洲。察觉到李勰在身后,乌岚道:“烛龙说你要投军打仗,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