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卫习左打定主意帮乌岚,现下他学会飞升术,虽只能升至丈高,有了符咒傍身,对付走兽邪魅应当不成问题。心里这么想着,卫习左画符画得愈加欢快起来。
然后,土屋破门轻响,有人推门而入。卫习左转头,笑容僵在脸上。
乌岚和李勰一起进了门。
乌岚环顾四周,道:“阿藏和孟极没回来?”
卫习左继续低头画符,“在土蝼处等消息,你不是想找回纥牙帐?”
乌岚走近看他画符,“卫先生要重操旧业了。”
卫习左手一抖,符歪了,当下想恼,又收住,重新执笔,道:“未必有效,待我画完,试了再看。”余光见李勰走去灶前,无声落座,卫习左转问他道:“世子今晚歇在这?”
李勰“嗯”了一声,自顾烧起火来。
卫习左本想问他牙城情形,试探他到底有没有逐鹿中原的野心,见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又兼乌岚在旁,决定不再自讨没趣。
不多时,土坑烧热,卫习左符咒画得差不多,照旧与李勰分了土屋一角,土炕留给乌岚,各自睡去。
27、
次日一早,乌岚又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人。
破败的木门半开,清冷的晨风吹进屋内,乌岚闻到米粥和饼香,李勰和卫习左都不在。
门边放着一桶水,乌岚用木勺舀了水去屋外洗漱,一抬头,看见卫习左浮在半空,练习符咒和手诀。西州今天天晴,晴空万里,几朵白云随风移动,乌岚看得心情舒畅,心想,如果白云也有知觉,它们一定很惬意。
快速吃完早饭,乌岚又习惯性留了一小块饼,随身携带,接着洗锅洗碗。
这时,卫习左忽然来到门边,遮住大片光线,问:“今日还是去找回纥牙帐?”
乌岚点头。“李勰是不是回高昌城了?”
卫习左没答话,隔了片刻,道:“李勰如果想借回纥之力反攻长安,和其他人争天下,你也帮他?”
乌岚动作一顿,“李勰说过要争天下?”
“他姓李,骨子里流着李氏争权夺势的血脉。说与不说不重要,关键是做与不做。”
这个问题对乌岚来说有些突兀,是她从没想过的角度,所以也从没和李勰本人讨论过。她仔细复盘这几天经历,试图推究李勰有没有这种想法,结果竟是,她也不确定。
李勰说他想要守护大唐江山,以及身在长安的亲人。这是真心话。但假如他发现阻止回纥入侵只是一时,解决一场战争解决不了大唐整体颓败的气象,他会不会想要亲自坐上龙椅,试图扭t转颓势呢?
“以前,李勰不过空有一身武艺,远不够用来夺权。现今他是龙脉,神力非凡,万兽之王,足以号令天下,此时争个人间主宰,易如反掌。”卫习左续道,“话说回来,你是应龙,神力与烛龙不相上下,为何你就整日忙着救些阿猫阿狗,你就不想——”
这时,应龙感应到异动,瞬时闪现出门,到地面,撞见沙女国小狼王。
小王受惊,屈膝跪地,“拜见尊驾。”
“什么事?”
“沙女国小王,受李执官之托,前来邀请尊驾,往执官帐中一见。”
“李执官为何要见我?”
“想是为了回纥与西州和谈之事,执官派我来请尊驾,亦请了烛龙上神。”
乌岚陷入思考,按理说,李执官讨论国事,只要找李勰就够了,叫上她,估计是发现她最近在找回纥牙帐,假如李执官担心这是个威胁,或许能给和谈增加筹码。思及至此,乌岚当即交代卫习左先去天山和阿藏碰头,她稍后就到。
随小王潜行路上,乌岚想过李执官现在是回纥可汗座下乌答,执官所在会不会暗指牙帐在哪。
结果小王带她去了高昌西城门外,距离城门大约三四公里的地方,回纥人就地扎了帐。
李执官独享一座毡帐,帐外有狼族把守。小王到时,先向帐内回报:“上神已至。”
“快请入帐。”李执官道。
小王于是撩开帐帘,乌岚弯腰往里一看,毡帐狭小逼仄,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类毛皮,当中点着炭炉,李勰坐在东侧,李执官坐中间,几乎和李执官促膝相连。
乌岚矮身入帐。
炭炉旁放着银托盘,托盘上放着羊奶,还有少量夹馅的胡饼。李执官用眼神示意乌岚于左侧落座,微笑道:“上神可有吃过早饭?若不嫌弃,不妨将就用些。”
“多谢,我吃过了。”乌岚道,转看李勰,后者正埋头喝羊奶,一副宾至如归的样子。
李执官头戴兽毛帽,身穿羊袄,一张小巧而瘦削的脸,看乌岚时,嘴角虽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听闻上神近日都在天山走动,常与山间异兽来往,昨日,还与狼族闹了些矛盾。”
“回纥人从汉人手里抢走粮食,藏进天山,又拿粮食和狼族换筹码,帮他们对付西州,执官说的是这个?”
李执官嘴角微收,“狼族不会帮回纥对付西州。”
“所以今天找我来的,是沙女国李执官,还是回纥乌答……或是大唐太昌公主?”
李执官彻底收起笑容,忽而从地上端起羊奶喝了一口,道:“想来,我与上神前次在沙女国还是有些误会未解,上神希望设公堂审理叛逃之人,我已按约准备公堂,是上神未能如期前来听审。后来女王回国,感念上神不愿杀生的善心,将那些叛逃者全数放了。上神若有疑虑,自可前去求证。”
乌岚本意是想质问李执官,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不由得抬眼向李勰打眼色,希望他插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