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孔雀族怎么说也大不过天帝去,最后她抱着十分扭曲的想法提议:“既然是天地联姻的大事,不如索性开个先例,将九重天尚无仙阶职务、且未婚配的仙子们都与阴间鬼将配成佳偶,如此既能加固天庭地府之间的联系,又能让我的翎罗不至于没个说话的伴儿。”
天帝……他还是觉得有道理,于是也同意了。
九重天上没有仙阶的仙子多得数不清,不愿意嫁去地府的要么离开天庭做个散仙,要么匆匆找个郎婿嫁了。
小枇杷其实也想一走了之,但是她发现自己没地方去。
离开这里能去哪呢?她又没有家,要是下界去流浪,可真的成了小树精,修个千年万年也不一定能再上天做红娘小仙了。
她茫然颓丧,难得没个笑模样,蹲在守门小将的长戟边长蘑菇。
守门小将年纪不大,光看面相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颊甚至还有点肉肉的。
他宽慰小枇杷:“其实地府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没有太阳月亮,没有云海花园,没有你的好朋友们而已。”
小枇杷站起来气鼓鼓看他,两人差不多高,她可能会打到自己的脸,于是小天将挠头:“我可能太直接了。”
他又换了个角度:“我听说也并非是要你们永不回九重天,要是过得不顺遂,还是能和离的,你到时候再回来就不好了。”
“好主意!”小枇杷眼睛都亮了,她提着裙子往月老殿跑,身上的彩绸迎风飘舞,灵动活泼。
一双尖尖的发髻顶在头上,还点缀着毛茸茸两颗球,远看像嫦娥仙子的玉兔化了形。
“她以前一定是个很活泼的孩子。”
小天将盯了一会,听到声才察觉织女仙子不知何时倚在门上,也看着小枇杷欢脱的背影。
他慌张着欲行礼:“织女仙子……”
织女仙子抬手示意免礼,然后敲一下他的头盔,转移了话题,“谁教你坏人夫妻感情?她还未嫁过去,你就撺掇她和离。”
小天将委屈:“咱们又不是凡人,哪里就不能把这话摆在明面上了?她不愿意,那鬼将也不该强求才是。”
织女仙子笑笑:“你又知鬼将心思了?”
小天将胆子大得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知他们心思,只知道那孔雀……”
织女仙子用仙术封住他的嘴,在他头盔上又敲两下:“嘴快,该打。”
仙子们与鬼将们的相亲配对十分随意,就在月老殿的红豆树下举行。
他老人家坐在蒲团上,身后跪了一溜女仙,身前排了一溜鬼将,来一个他看一个,点头了就能把刻有离他最近女仙名字的木牌领走——正式的婚仪要和阎罗王一起举办。
小枇杷来得早,但她被灵犀拉到最后,灵犀抱着小心思:“万一他们鬼将不够呢?我不信真那么多打光棍儿的,地府女鬼可有那么多呢。”
小枇杷觉得有理,于是一直缩在后面,直到她前面再也没人了,方无可奈何地凑到月老身边去。
并不是每个鬼将来了都能拿走木牌,天帝还算有良心,吩咐月老看着点,至少别给仙子们配上怨偶。
小枇杷一个人送走了五个两手空空的鬼将,直到鬼将的队伍尽了,一个都不剩。
灵犀与小枇杷对视,暗暗高兴着,她凑到月老身边给他捶背:“师父呀师父,没有鬼将啦,那我就带小枇杷先走?下月要考核呢。”
月老取下腰间酒葫芦喝了一口,捋着胡须道:“走什么走?谁说没有鬼将啦?”
话音刚落,月老殿走进来个笑眯眯的黑衣男子,看面相是个俊秀的白净书生,却是个标准的鬼将打扮。
他踩着点来,大步流星,没几步就到了月老身前,目光看向唯一一个跪得端端正正的小枇杷,笑得阳光灿烂:“月老大人,这便是最后一位仙子了吧?那名牌可能予我?”
小枇杷傻眼,小枇杷不要,小枇杷连连摇头。
但月老晃一晃葫芦,递出去最后一块木牌:“予你也可,也可。”
灵犀拉着自己师父的袖子,试图劝他回心转意:“不可不可!师父您再看看呢?这可是小枇杷的终身大事啊!”
宋昇摸了木牌就走,瞬间就不见鬼影,好似怕灵犀来抢。
看事情已成定局,灵犀气急了,站起来跑得老远然后冲月老大喊:“你这个坏老头!铁石心肠!”
月老坐在蒲团上训斥她:“怎么说话呢你!一点礼数也没有!”
“……”
小枇杷叹气,心里想着方才那鬼将面容和善,应当不会太难说话,和离还是有希望的。
虽然,虽然早知结果如此,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失落地眨眨眼。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见到织女仙子、灵犀、月老、卷蓉仙子、小天将他们了。
翎罗公主出嫁那日,万里云海燃烧成瑰丽的火红,十二时令仙子从花神处领来花魂令,百花无根而生,点缀在公主的婚车上,一场花雨还未来得及坠落人间就消散成斑驳光尘。
孔雀族倾巢而出,展开华丽的羽翼盘旋在天际,与威严整齐的天兵们一同护送着这支浩浩荡荡的新嫁娘队伍。
声势浩大,三界瞩目。
待通天门大开,地府的浊气翻涌而上,象征着不详的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送嫁队伍,只在瞬息之间,队伍就只剩下白色铠甲的天兵们与不甘鸣啼的孔雀们。
小枇杷只觉得一阵剧烈摇晃,周身的空气都冷了下来,耳边再听不见丝竹弦乐,反倒是两声寒鸦嘶鸣,叫人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