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离开,不想再唱戏了。
这个时候他又见到了付清清。
她被一个高大男子环着肩膀进茶楼,正捂着帕子低低咳嗽,那男子看着是个不好相与的,却轻轻顺她的后背。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其实这两人是堂兄妹,付临风只是在假意讨好付清清。
莲生心里嫉妒极了。
嫉妒付临风高大结实的身材,嫉妒他满身富贵,嫉妒他站在付清清身边。
而他却只能妄想,甚至求不来一个她随手施舍的钱袋子。
……凭什么呢?
怎么世间所有的倒霉事都让他一个人承受了?
真是不甘心,也不开心。
平静如死水的日子重新掀起波澜,因为付清清爱听戏,她这年身体还好,尚有余力出门来茶楼听戏,也不是只听莲生唱。
但她确实注意到了这个总是看她的少年人。
台上台下,他都穿着女装,眼神都落在她身上。
她回想了有半个月,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位郎君。
血梨衣(八)
“我记得你,原来你到江南来了。”
付清清叫来了莲生,请他坐下喝茶。
莲生的戏服还没脱下就来到了厢房,丫鬟给他安排在付清清对面,他们对坐着,聊一些戏目的话题。
他很拘谨,但强装着镇定,想做一个看上去很游刃有余的“郎君”。
小枇杷扒着窗户往里面看,宋昇直叹气:“太笨了太笨了,一眼假,这样怎么给人留下好印象呢?”
程邺:“怎么说?”
装得不是像模像样的吗?
“叫你多读点书吧,”宋昇笑程邺,“读书使人明智,这小姐久病,能识文断字,爱听戏剧人生,小小年纪却心境成熟,莲生这样的看一眼就看懂了。”
莲生是什么样呢?他敏感地维持着自己破碎一地的尊严,在她面前端不起来疏离倨傲,笨拙地跟她聊着局限的话题。
付清清安静地听,等到实在没话可说了,她才推开窗户的一条缝,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问莲生有没有逛过鱼乡城。
莲生说:“平时太忙了。”
班主怕他跑了,他也没兴趣出去。
“我也没有呢,”付清清捂着帕子咳嗽一声,嘴角泛起一个温柔的笑,“明天不唱戏的话,愿意陪我去逛逛吗?”
莲生请到了第二天的假,代价是胸口被刀刻上一个“奴”字,他包着伤口,仍然穿着裙子赴约。
付小姐是个古怪的人,她不爱逛首饰脂粉的铺子,带莲生去看如何烧制陶瓦,去看裁缝如何制衣,他们跟着塘主学撒网捞鱼,也亲自下田插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