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莲生是近几百年唯一一例毫无灵力的凡人入魔,他不会按照寻常魂魄的方式入地府,后续还要审查到底的。
程邺提醒了,小枇杷于是蹲在莲生身边,晃了晃仅有的左手:“能听见吗?还记得我吗”
莲生的眼珠转动,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仙、仙人……小姐……”
这就是还记得了。
小枇杷从怀里摸出破旧的楼主手札,还没翻到条条框框的禁忌呢,就听他气若游丝道:“我求善、求善……”
眼角滑落清透的泪珠,而非血泪,因为这次求姻缘的是阿恒,而非莲生。
“……”
卷轴账本红光一闪,莲生右手的红线凝实,自动脱落下来绕成一小捆落在小枇杷手中。
新楼主的第一次牵姻缘,成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莲生彻底咽气,一抹孤魂飘荡在尸身旁边,还茫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人死之后都有这个阶段,会有一段时间不知前尘事,晃荡几天被鬼差押送着踏上黄泉。
付家一场莫名的大火,主家死了人,剩下的全都受了伤。
救火都救不下来的下人卷了金银能跑的都跑了,鱼乡城首富换了人。
过了大概一年时间吧,又有人看见付临风在跑生意了,他当年伤的最轻,只是烧坏了一条腿,如花似玉的妹妹伤了脸,烟熏太久也染上咳症。
听说跟她堂姐一个模样,病殃殃的药不离身。
不过这不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
付少爷东山再起,又去嵌花楼买了个小倌儿回家,有事儿没事儿逼着人家去茶楼唱戏。
那小倌儿可不及名动全城的莲生,唱得不好,人也呆呆的不机灵,跟莲生唯一的共同点大约就是不喜欢付少爷——他好像是在楼里有个另外喜欢的郎君,不过那小倌被客人打死了。
付临风一定要和男人搅合在一起,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把付家二伯气得不轻,加上他本来就瘫在床上不能动,气急攻心竟然就这么去了。
这坏心肠的老头一走,新的付宅就空了,他的小妾孩子都被赶走,付临风不认除了付绾绾之外的任何妹妹弟弟。
这个以前爱屋及乌对莲生很好的少女长大了,她现在总是梦见堂姐,然后是形容骇人来索命的莲生。
害怕吗?害怕的。
后悔吗?也后悔。
但是堂姐不能活过来了,她变成最讨厌的病秧子,听表面冷静皮下发疯的大哥今日又为了那小倌做了什么蠢事。
真是比堂姐爱听的戏还有趣。
她日复一日低声咳嗽,看着自己油尽灯枯。
偶尔她会想,她的这一辈子算什么呢?这么可笑,好像一本拙劣话本里的无名小卒,在主角不曾光顾的地方活得灰败暗淡。
她有力气去看世界的时候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竟然还不如从小病骨支离的病秧子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