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却不说话,萧云郎抿着唇走在前面,花园在他院子前面不远,两处红梅近而呼应,林玉清倒也不是随口说的,林玉岚也有些文人情怀,见了美景总是要欣赏一番的,萧云郎却是见惯了,撑着下巴坐在一块儿干净的石头上,默不作声地瞅着前院的方向。
林玉岚看他没意思,也不看梅花了,绞尽脑汁想怎么安抚他,就道:“现在大雪封路,等明年春日,我带你去外面玩儿,你想去哪都行。”
萧云郎来了兴致,展颜一笑,“真的?”
林玉岚看着他的笑脸,“嗯”了一声,心道小云郎真是个精致美人,这简单一笑,自己身边的冰雪仿佛都消融了,萧云郎轻叹道:“我父母和哥哥们总不叫我出门。”
“以后我带你出去。”
萧云郎笑着站起来拍拍屁股,“我带你去我院子看看,里面也有梅花,还有上好的白牡丹,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萧云郎这里鲜少来客人的,他叫丫头们把各色果子茶点摆满了满满一桌子,又亲自拿梅花上积雪化的水泡了绿色夹白的白牡丹茶,听林玉岚跟他说外面的事情,林玉岚急着表现自己,萧云郎心中好奇,两人一说就说了一下午的话,午饭都没有出去,更把林玉清等人忘到了脑后。等到天色将黒,林玉岚才知道大哥早走了,只是没跟自己说,萧云郎去送林玉岚出门,还不忘道:“你以后常来找我玩儿。”
林玉岚认真点头道:“我会的。”
寒来暑往,萧渡郎悲哀地发现,自家小弟已经非林玉岚不可了。小云郎与林玉岚还未成婚,这一对儿少年郎就被京城各世家所熟知了,谁叫他们整日成双入对惹人眼,那些被家里勒令娶大家闺秀的少年们看林三整日喝了蜜一般,心里恨得牙痒痒,也想找个精致少年尝尝这等甜蜜滋味。
回忆到此处,林玉岚终于想起他们刚成亲那时候,萧云郎的确时常闷闷不乐的,他们成亲前老侯爷林铎与夫人就常年在乡下庄子修身养性,家里做主的早已是林玉清夫妇了,林家大嫂对林三这个幼弟也跟亲儿子差不多了,故而常有婆婆心理,想磋磨一下小弟夫,叫他别那么张扬,好三弟伺候好才是正理。
新成婚的兴奋殆尽,萧云郎正因不能时刻见到父母兄长而难过,又怕林玉岚真的听他大嫂的冷下自己来,这些话他不能明着跟林玉岚说,就这样憋屈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对大嫂日日喋喋不休教自己女戒本分有些不耐烦了,就开始明着与她呛声,在那种深宅大院里用的招数,萧云郎在肃安公府走一圈儿就学会了。
头一年小夫夫如胶似漆,恩爱缠绵,萧云郎也逐渐从离开家的哀伤中解脱出来,林玉岚又不做官,有大量的时间陪着他,夫夫感情怎能不好呢,萧云郎从小到大,说是集万千宠爱都不为过,他就没吃过一点儿苦,性子也有些张扬,林玉清这个靖川侯府实际上的当家人对小弟夫甚为宽厚,若是没有后面的事,萧云郎可能会继续无法无天下去。
袁夫人忽然病重,萧粟父子寻遍天下名医,也没有挽救得了她的性命,萧云郎迅速地瘦了一大圈儿,那几日滴水不进,林玉岚着急也没有办法,只是等他慢慢恢复过来,萧云郎就搬到了另一间屋子去住了,准备茹素一年,林玉岚默默陪着他吃素,几个月后大嫂就不满意了,就算是最好的女婿儿婿,守上三个月也称得上仁孝了,哪里有陪着媳妇、郎君一年守下来的,特别是大家子弟,若是碰上这种情形,丫鬟妾室必然是要补上的。这就是夫权。
可是林玉岚却清楚明确地对大嫂道,现在云郎还在为他的母亲哀痛,我如果在一边饮酒吃肉左拥右抱的话,就愧为云郎的丈夫了。
晚上萧云郎就搬回了卧室,夫夫两个虽然只是盖着被子纯洁地抱着睡觉,也叫萧云郎心里满足又微微愉悦了起来。
一年孝期过,小夫夫又开始奋斗于生娃大计,萧云郎可是事事不落在两个嫂子后头的,可是长房的长子都跟他们差不多年纪了,长女、二女也已经十岁多了,二房当时也有了一儿一女,只有林玉岚这边孤零零的只有夫夫两个,就算萧云郎早有预测他们两个生育会比较艰难,还是难受了好一会儿。
萧云郎对朝廷局势本不敏感,林玉清又刻意瞒着林玉岚,这夫夫还沉浸在这个小家的喜怒哀乐中时,先皇驾崩了。
两人不当官,萧云郎也对一直打压着萧家和太子哥哥的先皇无甚好感,夫夫两个心里不甚恭敬地想,死了就死了吧,就是又要守国孝,哎!又不能生娃了!
结果没出几天,林铎夫妇就自尽殉主了。
这对林玉岚来说不啻于天崩地裂,林铎夫妇就算把小儿子扔给了大儿子养,对这个小儿子也是极为疼爱的,毕竟林夫人是老蚌生珠,为生他受了不少苦,林玉岚出生时,林夫人还给他取了“天赐”的小名儿,只是林铎觉得这名字太大,怕幼儿压不住反会折孩子的寿,不许人再叫了。
林铎夫妇对小儿之心可见一斑。
这一次轮到萧云郎陪着林玉岚度过这一场哀痛,而新皇登基后,林家人终于察觉到了危险,林玉清已经无法力挽狂澜,一年后新帝坐稳了位置,就搜集了他的罪证,林铎夫妇到底没有白死,林家最后被问斩的也只有林玉清一个。
后来种种,不必多加赘述。
那边柳霖儿还在聒噪,不停问道:“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忙么?一定要自己做么?”
萧云郎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是你自己成亲,又不是别人成亲,很多事都是要你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