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菀似有些不太好意思承认,但还是如实点头:“嗯。”
二人声音低,不过李奉渊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
同样,看得也清清楚楚。
他抱著手,望著李姝菀脸上因蹴鞠赛而扬起的开怀笑意,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瞭。
她这可不是想他想得偷偷哭又失落他不能陪她来武赛的模样。
杨修禅见李奉渊悄不作声偷听姑娘傢讲话的闷骚样,忍瞭又忍,却实在没忍住,大声笑瞭起来。
他笑得突然,李姝菀闻声回头,一眼就看见瞭站在杨修禅身边静静望著她的李奉渊。
她目光一滞,有些呆地微微张著嘴巴,痴看著他,实打实地愣住瞭。
出乎意料的惊喜降临,李姝菀的脸上反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浮现什麽神色。
李奉渊反应亦是淡淡,表情看不出同她重逢有多喜悦。不过他缓缓向李姝菀张开瞭抱在胸前的手,声音低缓:“不认得我瞭?”
李姝菀似被这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唤回瞭神,她眼眶一红,抬腿奔向他,几乎是把自己砸进瞭李奉渊张开的怀抱裡。
她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脸闷在他胸口,有点哑地唤瞭一声“哥哥”,这些日的思念猛然爆发,听著都要哭瞭。
李奉渊察觉到腰间紧紧抱上来的力道,轻轻挑瞭一下眉毛,是一种被人深深惦记时有些得意的满足。
这滋味李奉渊鲜少体会,一时尝到,心头一片温热。
他低头望著扑进他胸口的小人儿,环住她瘦薄的肩,轻拍瞭拍她的背,心道:抱得这样紧,看来是有几分想。
喜极而泣
李瑛曾叫李姝菀不要总哭,她听瞭一回便牢记于心,这些年拢共也就湿瞭几次眼眶。
她本以为自己还算忍得,然而此刻当她与李奉渊久别重逢,却发现自己怎麽也止不住泪意。
哭得倒也不厉害,隻是眼眶一直湿著,泪花如细雨,一抱著他就停不下来。
李奉渊自己心性坚韧,自然也不希望李姝菀长成一旦遇点小事便不能扛的软弱性子。
他一向教她做百折不催的将门之女,然而此刻察觉胸前衣裳都李姝菀哭湿瞭,却还轻轻勾起嘴角笑瞭一笑,像是把那些往日教她那些自强自立的话都忘瞭个干净。
李奉渊将手放在她脑后,感受著她因抽泣而时不时发出的轻颤,垂眸静静看著她,任著她慢慢地哭,仿佛恨不得李姝菀哭得泪如雨下,思他入疾。
杨惊春从没见谁傢妹妹哭做哥哥的却还在笑的,她一脸莫名地凑到杨修禅身边,盯著李奉渊面上淡得不太看得出来的笑意,疑惑道:“奉渊哥哥笑什麽?菀菀都哭瞭他竟还在笑。”
杨惊春瞧见李奉渊鬓边有汗,同杨修禅小声咕哝:“他是不是日头下赶路热傻瞭?”
杨修禅倒是很能理解李奉渊此刻的心情,他低声道:“他从前孤苦,如今好不容易得瞭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好妹妹,心中欢欣,自然便要笑。”
从前的李奉渊向来是无人管亦无人问,李瑛远在西北,虽有心管他却也无力。
如今他下瞭趟江南,傢裡有一人日日夜夜盼著他归来,他不过离开二十来日,李姝菀便想他想得哭,他心裡指不定多高兴。
隻是他习惯闷著,苦憋在心头,乐也在心头,不会大大方方言明罢瞭。
杨修禅同杨惊春道:“你且想想,若是你出门远行时有人在傢中时时念著你,刻刻盘著你,你会不会觉得安心幸福?”
杨惊春抚颌沉思,想起自己每次出门玩乐都要被她娘催著早些回去,迟疑著摇瞭摇头:“我觉得……不大安心。”
杨修禅失笑:“那是因为你常被人管著,若从来无人管著你念著你,心中便万般希望有这麽一个人瞭。”
杨惊春听杨修禅语气豔羡,不知想到瞭何处去,她眯起眼望向杨修禅,忽而露出一副看穿一切的神色,贱嗖嗖地问:“哥哥,你是不是万般希望有这样一人念著你?”
杨修禅看她如此神色,上身往后一仰拉开距离,防备地回望著她:“你这是什麽表情?世间人自是都希望有他人念著自己,我又不是什麽出傢吃斋的和尚,当然也希望有所牵绊。”
杨惊春勾唇露出一个笑,长“哦”瞭一声:“我看某些人是想娶妻瞭!我回去就和娘亲讲,让她给你相看姑娘!”
她故意提高瞭声儿,想要闹得杨修禅羞红脸,说著还夸张地张大双臂比划:“就让娘亲将望京城裡适龄的姐姐们的画像都搜罗起来,画这样多的画像——啊!”
她话没说话,杨修禅忽然忍无可忍地抬起手,屈指给瞭她额间一下。
他速度快,杨惊春都没反应过来,脑门上就吃瞭一记。
“咚”的一声响,又闷又沉,杨惊春吃痛,嘴巴一瘪,下意识抬手捂住脑门。
她可怜巴巴地瞅他一眼,又不敢说什麽,跑栏杆边看蹴鞠赛去瞭。
李姝菀听见二人笑闹,从李奉渊怀裡抬起头来。
李奉渊伸手替她擦瞭擦眼下的泪痕:“不哭瞭?”
大庭广衆之下哭完,李姝菀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摇摇头,掏出帕子擦干眼泪。
近一月未见,李姝菀心头有说不完的话想同李奉渊讲,可话多瞭,挤到嘴边,隻剩下一句:“路上可还顺利?”
李奉渊颔首“嗯”瞭一声,伸手将她鬓边的发丝顺到耳后,捏瞭下她哭红的鼻尖。
李姝菀摸瞭摸鼻子,抬头看他,见他脸上有汗、衣上有尘,忽然意识到李奉渊回京后并未回府,而是直接来此处寻她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