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沈皓去医院缝了四针,并且被他妈罚跪了一天。从那以後,再也没有人接近我了,就连找碴的都没有,我更寂寞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上学,帮外婆做饭,和坐在樱花树下看书。
生活的期待只剩下跟沈皓在一起的时光。
“1689年,英国议会通过了《权利法案》,确立了君主立宪制度,从此,英国走上了资产阶级道路……”,我拿著历史书对著睡在我腿上的沈皓念。
他总在考试前让我在樱花树下读教科书的课文给他听。我问他为什麽要让我读,他说这样效果好点,可我反问他,你自己看不是更快。而结果总是不到一个小时,这个混蛋就把头枕在我的腿上睡著了。而每次他都挂科,可他不在乎。每次我望著他的睡脸,看著他那挺拔的眉眼,就想沈皓长得真是好看。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站起身来背上书包准备回家,我突然想起同班女生要我递的信。我从书包里翻出那个粉红色的信封,递给沈皓说,“喏,你的信。”沈皓看也不看就回答“扔了”。
“这可是我们班班花写给你的。你看一下吧,她长很漂亮的。”
“你喜欢啊?”
“没有。只是觉得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才开学不到一个月,我已经帮她们递信递到手软了。你找个人让她们死心吧。”
“我不要。”
“为什麽?”
“女生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我有你就够了。”
我望著走在我前面沈皓的背影,还想说点什麽但是还是没开口。
有的时候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看著那条小路,拿一本书,边看边往那条小路望,等著那个有著长长黑色卷发的很温柔的女人回来接我。
小路两旁的樱花树在春天会很漂亮,都开满粉红色的花,夏天也不会长樱桃,这让沈皓很郁闷,因为他等到了十岁才明白那不是结果的樱花树,只是开花给人看的。冬天的时候就变成光秃秃的了,很荒凉。我想,她回来的时候一定是春天吧,那样我就可以把我的国画给她看,让她对比一下我画的樱花是否和那条路上的一样。
可是,我等到了十四岁,她都没有回来过。
3
十四岁的冬天,异常寒冷,这个靠海的南方小镇不停地被寒流侵袭著。大棵大棵的樱花树静默在冷风中不说话,就好像我一样。下一年,我该升高中了。穿著很厚的棉衣在冷风中来来往往地上课上自习。
沈皓已经去了g城上音乐高中,他终於以最好的成绩说服了家里让他去那所全省最好的音乐高中学贝司。一个月回来一次。
本来就很高的沈皓这个时候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头发也留成了较长的碎发,打了三个耳洞在右耳,英俊得没话说。眉角旁的小小的一道伤疤让他看起来更不羁。每次回来都引得来偷看他的初高中女生络绎不绝。
沈皓每次一回来就会去找我,不管是学校,山坡,还是我家。他都会一把抱住我说,“慎,我要做最出色的贝司手。赚很多很多钱,然後带你去国外,找那个抛弃你的女人。”沈皓一直觉得是母亲抛弃了我。每次提到的时候都用“那女人”来称呼她。看著他那麽开心,我也没开口打击他,关於母亲的记忆我已经很模糊了,我只知道我该好好上学,赚到钱了就把外婆换到省里的医院去治病。什麽母亲,国外,都是高贵的梦想。
末了他又会说,“慎,你又长漂亮啦。你是那女人跟外国人生的吧,一定是混血,比女生还好看,不过我喜欢,来,亲一个。”
那天是周末,跟沈皓吃完晚饭,又去以前小学後面的小山坡逛了逛,我送他到汽车站後慢慢地走回家,想著等一下先给外婆灌了热水袋我再去做英语的模拟卷。看了看天,乌云又卷过来了,又要下刺骨的冷雨了。这就是这个小城的冬天,只是今年的冬天确实较往年冷了些。我把棉衣裹了裹紧,又在手里哈了一口气,想到沈皓刚才一直把我的手放进他的风衣口袋帮我暖手,还开玩笑说让我做他老婆,我开心地笑了。大步走回家,还哼了一点歌。
也许只有这个男人,才会给我冰冷的心些许温暖吧
回到院子,我开了门,听到外婆剧烈的咳嗽,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我转身要去给她拿药,可是她却用骨瘦如柴的细手拉住了我,说,
“慎,不用。是时候了。熬不下去了。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能再陪你等下去了。你很想知道你爸爸的事吧。。。。我只知道他是个法国人,你母亲19岁的时候去s城唱歌,他签下了她,出了几张唱片,後来她大著肚子回来找我,告诉我那个男人回国了,於是便有了你。你一岁以後她带你离开了,可是我没想到她又带你回来,并且要我照顾你。慎,这麽多年,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我受够了。你母亲风流的事我不再计较了,可是我要你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这麽多年都对你这麽严厉,我明白你不喜欢我。可是慎,我只是想你不要跟她一样。”
我埋下头,不说话。终於知道原来我的父亲是个法国人。可是有什麽意思呢?难道我要去法国找他和她吗?在那个樱花漂碎的下午那个女人就已经不要我了不是吗?
我最後的一个亲人现在也要离开了,我终於还是一无所有了吗?
我握住外婆的手,说,那些都不重要,外婆,我要你好起来,我要你看到我的毕业证书,我会好好念书,不会和她一样。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