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恕意看见阶下站了一堆生面孔,心中不由地有些忐忑,怯生生地望向盛纮。
盛维还在为如何安置这些人而烦恼,随意应道:“哦,这些人都是大堂兄送来的,他听说你有了身子,就送了些得力人手来你院里服侍。”
“这如何使得!”
盛纮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落在卫恕意耳中,却是令她惶恐不已。
若是盛纮看在自己有孕的份上,多拨三五个人手前来照看,卫恕意收也就收了。
可眼下是足足十五人呐!
纵然是葳蕤轩和林栖阁,也就只有二三十个使唤人罢了,她这小小的沁云院,又何德何能,与那两处相比?
大娘子性情粗直,刀子嘴豆腐心,顶多也就是抱怨几句,给卫恕意甩甩脸色。
可别忘了,还有个口蜜腹剑的林小娘呐!
这事要是传到林小娘耳中,令林小娘对卫恕意生出嫉恨之心,恐怕沁云院往后就再也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卫恕意一咬牙,当下就要跪下求盛纮收回成命。
正此时,忽的听见耳边有人轻声低语:“姑母且放宽心,一切有侄儿在。”
卫恕意闻言微微一怔,止住了下跪的动作,讶异地看向身后的卫辰。
卫辰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而后踏前几步,行至盛纮身边,问道:“叔父,这么多下人,都是来伺候我姑母的?”
“正是。”
尽管盛纮此刻心中颇为烦乱,但与卫辰说话时,脸上始终挂着富有亲和力的微笑。
“叔父真是有心了!”
卫辰故意忽略了人是盛维送来的事实,郑重地朝着盛纮作了个揖。
“贤侄言重了,只是分内之事罢了。”盛纮笑着摆了摆手,看似是在谦虚,可也并没有否认卫辰对他的赞誉,面不改色地将堂兄的功劳昧下大半。
看到卫辰望向自己时感激涕零的目光,盛纮也不禁生出些自矜之意,当下大手一挥,就将这十几个下人的契书一股脑通通交给了卫恕意。
以后的麻烦,就留到以后再慢慢解决吧,气氛都烘托到这了,盛纮今天只想在卫辰面前把哔装圆满了再说。
等过些日子卫辰离了扬州,再悄悄削把沁云院的人手调去别处,就卫恕意那温吞性子,谅她也不敢声张出去。
卫恕意看着盛纮递来的契书,本想开口拒绝,但想到卫辰先前的话,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
捧着厚厚一沓契书,卫恕意手都止不住有些发抖,小明兰见状,默默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握住了母亲的手。
盛纮在卫辰面前装完哔,自以为算是博得了卫辰的好感,于是心满意足地拍拍屁股走人,给卫辰留出了与卫恕意单独叙话的空间。
盛纮走后,卫恕意吩咐小蝶去安置那新来的下人,自己则领着卫辰进了屋。
二人进了内间,憋了许久的卫恕意终于按捺
不住了,捧着那沓契书问道:“盛家大房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向我示好,还送来这么多下人,辰哥儿,你说,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论聪明才智,卫恕意不输任何人,她一眼就看穿了今日的一切,其实都是卫辰在暗中为自己筹谋。
眼见屋里只有自己与卫恕意二人,卫辰也没必要掩饰,干脆地承认道:“没错,是我托了盛伯父帮忙。”
“辰哥儿,你糊涂啊!”
卫恕意听到卫辰的话,痛心疾首道:“我明白你是出于好心,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非但帮不了我,还会让我在盛家的处境更加艰难!”
“姑母莫急。”
卫辰耐心解释道:“侄儿知道,姑母以前内无主君宠爱,外无娘家撑腰,身家性命全捏在别人手里,为了表弟表妹,姑母只能忍辱负重,活得谨小慎微,生怕引起葳蕤轩和林栖阁的敌意。可如今却不同了。”
“不同,有什么不同?”卫恕意不解道。
“外头那十五人,都是我托盛伯父精心挑选的宥阳本地人,个个家世清白,忠心肯干,他们在宥阳的家人我也已经安排妥当,绝不会生出二心。”
卫辰看向卫恕意,微笑道:“侄儿相信,凭借姑母的聪明才智,再加上这些忠仆,定能将沁云院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听到卫辰在背后为自己劳心劳力付出了这么多,卫恕意只觉一股暖流自心间涌出,沁入心脾,可是感动归感动,卫恕意还是放不下心中疑虑。
“家中一应仆役的月例银钱,都由公中发放,怎么都绕不过去,除了寿安堂自成一体,不管是哪个院子的仆役,终究要受制于管家之人,久而久之,人心必然思变!”
卫恕意的担忧也很现实,如果不解决工资发放的问题,即便那些下人刚来沁云院时确实很忠心,早晚都会被腐蚀拉拢,人再多也只是摆设。
“这也简单。”卫辰轻描淡写道:“在家中月例的基础上,私下再给沁云院中之人另发一份例钱,且比寻常月例更为丰厚就是了。”
卫恕意无奈道:“辰哥儿,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看看我这院里,连炭火都烧不起,哪里养得起那么多人?”
“姑母,你看这是什么?”
卫辰说着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十张银票,每张都印着一百两的面值。
“一千两的银票?”
卫恕意定睛看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卫辰将银票推到卫恕意面前,轻声道:“有了一千两银子,别说你这院里只有十五六个下人,便是再多十几个,也是养得起的。”
卫恕意看着面前的银票,表情复杂:“这些银子,都是你与盛家大房开办酒坊挣下的?”
“没错,而且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家中尚有万两积蓄,今年的分红只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