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前世今生的积累,论诗词自然是谁也不怕。可方才秦铭所作之诗,的确称得上出类拔萃。
卫辰自己也能作出这种水平的诗词,但要说稳稳胜过对方,却是没有多少把握。
毕竟,同一层次的诗词要评出个好坏来,还是相当困难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评判者个人的主观判断。
万一赵骆声更偏爱秦铭那种风格,卫辰可就落败了。
因此,卫辰只能祭出《临江仙》这件大杀器,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意境格调,都压过对方不止一筹,从而稳稳拿下这一场的胜利。
不远处,与卫辰对阵的秦铭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拿出的可是集九大诗社之力,最好的一首怀古诗啊,居然就这么轻易就落败了,而且败得彻彻底底,毫无争辩的余地。
“卫兴云果然名不虚传,一首《临江仙》压服全场,冯某佩服!”
正当全场读书人还沉浸在《临江仙》带来的震撼中时,冯含章不知何时来到了卫辰身边,笑呵呵地拱手一礼,丝毫不见自家诗社被卫辰一穿四的沮丧。
卫辰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笑里藏刀的冯含章,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不由地暗暗一叹。
“不过……”
冯含章突然话音一转,眼中厉色一闪而逝:“这词句沉郁顿挫,悲壮恢宏,非人生大起大落、看破世事人情之人不可作出,兴云兄年不过十二,以你的阅历,又如何写得出来?”
“此言倒是有些道理。”
在场众人听闻冯含章此言,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将质疑目光投到卫辰身上。
卫辰才不到十二岁,这样的年纪或许可以作出不少绝妙诗词,但刚刚那首显然不是他的年纪能够作出的。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卫辰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其二么,当然就是这首词并非卫辰所作,而是卫辰剽窃来的。
这下便是赵骆声老先生也有些犹豫了:
“卫辰,这词真的是你作的吗?”
卫辰看了眼一旁的冯含章,见他一脸的得意,不由摇头苦笑。
还真是人红是非多,一个人一旦有了成就,必然会有嫉恨者的诋毁随之而来。
对卫辰羡慕嫉恨者肯定不止冯含章一个,他只是第一个跳出来的罢了。
不过,既然卫辰敢于将《临江仙》这样的惊才绝艳之作拿出来,自然早就做好了被质疑的准备。
稍稍顿了片刻,卫辰便深吸一口气,朝赵骆声行礼道:“学生不敢期瞒老先生,此词确是学生所作。”
卫辰此言一出,自然引得在场读书人一片哗然。
有的说卫辰是神童降世,有的则认为卫辰是找人代笔,总之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海棠诗社众人自然是站在卫辰这一边的,为了维护卫辰,和旁边其余诗社之人争得满面通红。
几个小屁孩群情激愤,要不是有盛长柏坐镇拦着,恐怕早就冲上去和诋毁卫辰的人干起架来了。
卫辰并未因周围的聒噪分神,仍然专注地望着不远处的赵骆声老先生。
赵老先生沉默良久,忽而悠悠一叹:“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作得如此佳作,古贤常言世上有生而知之者,老夫从前还不信,现在看来,古贤诚不我欺啊。”
卫辰闻听赵骆声此言,不由讶异地抬头看向这位老先生。
老实说,卫辰都做好了赵骆声会怀疑自己的准备,没想到赵骆声不仅相信了卫辰的话,还主动找理由为卫辰开脱。
尽管儒家常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但却从来不否认世上存在“生而知之者”。
子曾经曰过:“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者又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儒家的观念中,道理是本来就存在于人们心中的,但普通人的心灵都被蒙蔽了,所以要用后天的学习去清除蒙蔽,恢复本来面目。
生而知之者,就是天性从来都不曾被蒙蔽、生来就知晓道理的人,也被认为是第一等的人才。
在生而知之者面前,谈论年龄和阅历,都是毫无意义的事。
因此,赵骆声认为卫辰为生而知之者,就等于是认可了这首《临江仙》就是出自卫辰之手。
霎时间,冯含章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属实没有想到,赵骆声居然会如此袒护卫辰。
可回想一下自己这位老师以往的为人,冯含章就有些明白赵骆声为何要这样做了。
赵骆声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朝廷官员,而更像一个纵情山水的文人墨客。
先前斗诗之时,卫辰所作的三首诗,皆是历届诗会上难得的佳作,已经赢得了赵骆声的青睐,令赵骆声起了爱才之心。
因此,在卫辰遇到质疑时,赵骆声才会出面,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这样一来,固然保住了卫辰的名声,却也让冯含章和沧浪诗社失去了最后的翻盘机会。
冯含章不由心中暗恨,照理说,沧浪诗社中有许多府学生员,而赵骆声是府学教谕,怎么都应该照顾一二才是。
可结果呢?赵骆声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偏心卫辰这个外人!
第89章心海泛舟
赵骆声虽然官职不高,但在扬州本地士林间影响力很大,有他为卫辰背书,至少在扬州,是不会再有人质疑卫辰是否是《临江仙》的作者了。
冯含章脸色变幻不定,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想要试探一番赵骆声的口风,看看还有没有继续谋划的可能。
思忖片刻后,冯含章开口道:“赵先生,这诗会还要继续进行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