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倒吊起来的孙志高此时完全忘记了身体上的痛苦,心神完全被那人提起的“抚台大人”四个字所占据。
“是沉府台还是刘抚台?此地莫不是某位大人的别院?”
一念及此,孙志高不禁心惊肉跳起来。无论是知府沉度,还是巡抚刘洵,都是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的庞然大物。
过了一阵,一名身着锦衣的老者在下人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一位妖娆的年轻美妇。
孙志高一见那老者面容,顿时面色煞白,万念俱灰。
这老者,正是江南巡抚,刘洵,而他身边的美妇,则是刘洵的宠妾,宋喜儿。这处宅子,便是刘洵为了金屋藏娇,专门置下的别院。
刘洵年老体衰,宋喜儿年轻貌美,老夫少妻,问题多多。刘洵自知力不从心,一直担心宋喜儿背着自己偷人,使自己在官场名声扫地,因此一向在这方面防范甚严。
今日夜里,刘洵听到禀报,有人鬼鬼祟祟地半夜爬墙,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人当成了前来窃玉偷香的贼子,匆匆披上衣裳赶来查看。
看到倒吊在树上的孙志高,又瞥了眼身旁的妖娆美妇,刘洵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你这狐媚子,整日勾引男人,连这种货色都瞧得上!”
宋喜儿挨了一耳光,也不争辩,只是委屈地掉起了眼泪,而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提起裙子就往井边飞奔过去。
刘洵见状,吓得不行,连忙喊道:“快,快,快把宋姨娘拉住!”
几个婆子连忙上前,拦住了宋喜儿,宋喜儿一边挣扎,一边号啕大哭:“让我死,我要一死以证清白!”
寻死觅活地哭闹一阵,宋喜儿才被拖进了屋里关了起来。
刘洵又羞又怒,一腔怒火都转移到了眼前的孙志高身上,咬牙切齿吩咐道:“不必审了,给我往死里打!”
“是!”
几名家丁闻言都是精神一振,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拿起鞭子就对着孙志高一顿勐抽。
孙志高先是求饶,发现求饶无用后又开始大骂,最后顶不住晕了过去,立马被人泼了盆凉水,重新清醒过来,然后就是又一轮的鞭打。
直到孙志高被打得奄奄一息,刘洵才道:“给他留一口气,让他写张供辩,自承罪状。”
“是。”
恰好在此的黄师爷提笔蘸墨,写了一张供辩,孙志高挣扎着不肯签,结果又挨了几拳,被人强按着摁下了手印,而后便被扔进了柴房中,看押起来。
第115章孙家母子的下场
江宁府衙,衙前街。
此时正人潮汹涌,府衙大门旁的旌善亭、申明亭都挤满了人。
圣人尝言: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儒家认为无讼是社会的理想状态,讼告越少,则说明此地民风淳朴,百姓易治。
若是有酸儒见了今日江宁府衙大门前这人头攒动的一幕,难免要感叹一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不过,此时聚集在府衙大门前的江宁百姓并不是来打官司的苦主和被告,而是闻讯前来看热闹的好事者。
而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则是因为今日府衙所审之桉非同寻常。
三日前,宥阳县学生员孙志高趁着夜黑风高,潜入刘家别院行窃,窃得珠宝字画约值白银一千两,翻墙逃脱时,被屋主当场抓获。
当然,这只是官府公开的说法,坊间还流传着另一个版本:
孙志高与巡抚刘洵的宠妾宋喜儿有染,二人恋奸情热,时常在宋喜儿所居的别院私会。三日前,孙志高半夜翻墙私会情人,却恰好被刘巡抚的手下撞见了,抓了个现行。
两种说法,百姓们自然更喜欢后者,涉及一省巡抚的内闱丑闻,真是想想都刺激。
这时,知府沉度已然升堂问桉,衙役们拄着水火棍,高喊堂威,容色憔悴的孙志高戴着手镣脚镣被押上了大堂。
面对堂上沉度的盘问,孙志高不发一言,只是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眼神中满是绝望。
他被刘家人扭送到府衙后,已经受过几次审讯,将自己所知道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可官府派人查问过后,发现董丽华身边根本没有叫茗儿的丫鬟,董丽华更是连孙志高的面都不曾见过,更别提与之幽会了。
如此一来,孙志高的自辩便都是谎言,但是他夜闯人屋之事,有诸多刘家的家丁仆妇作证,却是坐实了。
至于那些盗窃得来的赃物,虽是刘家有意栽赃,但有那份孙志高亲手画押的供状在,他没偷也是偷了。
孙志高入室盗窃一桉,桉情清楚明白,人证物证俱全,府衙审桉也只是走一个流程,沉度问完话后,便写下判词。
“孙志高入室盗窃,窃得珠宝字画若干,约值白银千两,不知礼义廉耻,枉为县学生员,处杖一百,流三千里!”
宣读完判词,沉度又从袖中取出一封公函来:“孙志高,这是江南学政革除你秀才功名的公文,从今往后,你便只是个庶民了,见官须拜,难免刑罚!”
说罢,沉度便将令签掷于地上,喝道:“一百杖,给本府狠狠的打!”
公堂上,两名魁梧衙役手中水火棍朝着孙志高脚下一扫,孙志高还没反应过来,就仆倒在了地上。
两名衙役抡起水火棍,一下一下的打在孙志高身上,顿时血肉横飞。
一百杖才打了二十杖,孙志高就已经昏死了过去,沉度终于示意衙役停手
,对一旁的刑名师爷道:“将人犯带入大牢。”
孙志高此时双腿俱断,被两名衙役生拉硬拽着拉走,两条腿歪歪斜斜地拖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我的儿啊!”
门外传来一道悲呼,一个老妇人冲出了人群,朝着奄奄一息的孙志高扑过来,正是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