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缩,没缩。
他受不了元京墨那双透了水的眼睛。
太阳在天上散着热,旁边林子里的蝉不时发出长长一声,元京墨被捂着眼站在那儿,较着劲不动不出声。
直到隐隐传来句吆喝,声音挺小,元京墨看不见,不知道是不是这条路来了人,紧抿着嘴估计着位置摸到秦孝的胳膊往下拽。
拽不动。
秦孝捂着他大半张脸,说:“别哭。”
他嗓音沉,又一贯少有起伏,简短两个字落在耳朵里硬邦邦的,不耐烦一样。
元京墨刚因为一连几遍“怨我”好了点,被遮着眼睛还以为能听见秦孝说出什么,结果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
委屈倒不委屈了,气得眼睛疼。
元京墨攥着秦孝胳膊使了劲,刚才汗都下来了也没拽动,这会儿秦孝顺着他的劲往下放元京墨反而撒手就走,不愿意理他。
秦孝不出声在后面跟,元京墨闷头走了会儿才发现自己走反了,转头又往回。
元京墨一早出门没戴帽子,这会儿走得急,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折回来的时候秦孝伸手抓他胳膊要拦,元京墨一想到怎么都弄不动秦孝的劲就气得慌,觉着胳膊被碰到反手使劲甩开,不想让秦孝碰。
秦孝收回手往前跟了一步:“干什么去?”
“回家。”
秦孝看了眼自行车:“我送你。”
元京墨不回话,低头走自己的,过了会儿秦孝蹬着自行车停在他旁边:“上来。”
平时元京墨最习惯秦孝这么说话,可这会儿听着又冷又硬的字眼就格外不得劲,气得慌。
元京墨不说话往前走,秦孝后来也不骑了推着自行车在旁边跟。
拐上大路不时有人经过,开拖拉机的铁匠看见他们俩远远停下,吆喝着问是不是自行车坏了,要捎他们去修车铺。两个人停下和铁匠说话,主要是秦孝负责说,元京墨叫过人就负责在旁边站着。
说完话铁匠开着拖拉机走了,秦孝随手抹了把汗,想不出来得怎么跟元京墨说。元京墨不愿意让他载,那他除了走着把元京墨送回去也干不了别的。
秦孝做好了元京墨不出声接着走的准备,没想到元京墨不出声是不出声,可耷拉着发红的小张脸看看他头上的汗,忽然老老实实跨上了后座。
平时都是元京墨不停说话,有各种各样没穷尽似的新鲜事要讲,现在元京墨闷着气不开口,两个人之间忽然就陷进沉默里,从河坝到镇上的一路都安静得没个声响。
快到元家时秦孝停下车子没往里拐,转头看见元京墨从后座下来了,一条腿撑地另一条腿往后抬的动作顿了下,接着从自行车前边迈下来,叫了声元京墨。
元京墨下来没走,这会儿忽然看见秦孝右边胳膊上有两三个破了皮的小伤口,并排着,有点弯。元京墨站了会儿低下头伸出手,看见前些天剪过的指甲新长出来一点白边。
他指甲薄,很利,被蚊子咬了都不太敢抓,只敢掐十字,不然两下就得破皮。
刚要说话就听见秦孝叫他,元京墨气没消可又觉得心虚,别别扭扭抬头看秦孝,想着不管秦孝说什么他都顺着台阶下。
秦孝说:“你车。”
他说话的时候把手里的自行车往前送了送,元京墨忽然炸毛:“不要了,你不愿骑就扔路边。”
说完直接跑了,气得要命,简直不想多听秦孝说半个字。
拐弯之后连门口的元长江都没管,直接掠过去,一气跑回屋里拧开电扇呼呼吹风。
元长江是回家来送趟东西,一会儿还要去地里,看见元京墨风似的跑进家去于是先没走,跟着进来在屋门口伸头问:“回来这么早,秦孝送的?”
元京墨听见秦孝这俩字都觉得气,绷着脸“嗯”一声算回话。元长江一看是有事了,笑着把电扇拧小了点,又从桌上摸了元京墨的折扇展开扇风。
“怎么着,又吵了?秦孝不愿意教你骑车啊?”
气归气,元京墨有一说一:“没有,他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