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振鸿正站在人堆里,对这个发展有些意外。
不是说五叔和五婶是见了面就互生欢喜么?怎么瞧着不像呢?
那像什么?
哦,像上下从属,上峰正给下属安排去处。
完了,好像又改变了一件他知道的事,他五叔的婚姻怕是有变。
宁振鸿傻眼了。
京畿动荡越演越烈,后来才知道,六皇子用来征陪陵妃的那批官兵,是他从乡绅手里买来的匪囚,一群亡命老爷。
那些人入了京,一直被上令克制着不敢妄动,现好不容易有了借口上门滋事,有管不住手脚的,就闯了祸。
“袁阁老的夫人被他们推了一把,额头正巧撞在了府门前的栓马石上,太医入府救治时,人已经不治而亡了。”酉一低头将新得的信报说出来,自己声音里都透着不可思议,就更别提凌湙了。
“闻阁老与关阁老用府兵与那群兵丁对抗,两家府门皆被火烧,府中仆从烧死烧伤了不少,再有闯空门的濨扰到普通百姓,如今城内兵荒马乱,六皇子他……胁礼部官员女眷入宫,让她们连夜加绣龙袍,令礼部众官布置登基大典……”
凌湙的入京,让六皇子意识到了定名分的重要性,终于懒得装贤德礼仪,撕开了自己伪装的面具,撒开了自己从外面招揽到的亡命匪徒。
只要把那些反对者的家里搞得一团乱,叫他们无法顾及自己这边的登基事宜,等尘埃落定,他当了皇帝,便也由不得他们说不了。
六皇子想的非常好,一开始以陪陵妃的目地滋扰门户也做的很好,奈何那是一群无纪律组织的匪类,并不懂得循序渐进,短短两三日,就暴露了本性,让六皇子的目地提前曝光。
这下子,凌湙的勤王之师,便显得更名正言顺了。
望着递到眼前的百官所请奏封,凌湙有些好笑。
擒了六皇子,那闻关二人的目地自然成行,唯有且唯一还能承大位的,便只剩凌誉了。
这算盘打的甚妙!
那这所请他接是不接呢?
凌湙很淡定的接下了,并对代表百官的大人承诺,“叫他们放心,六皇子此生会为先帝守陵,全一全人子的孝道。”
等人走后,他才对着屏风后头的凌誉道,“准备一下,等六皇子伏首后,你便以皇长孙的名义继位,撤文殊阁,裁中书省,收六部集权进手,我要看看他们的反应。”
凌誉低头应了一声,并不敢抬眼看人,只手心后背上全是汗,并非激动,而是怕的吓的。
等回了府,他立刻拽了凌彦培收拾东西,“走,我们必须趁乱出城,六皇子完了,荒原王说是会支持我上位,可我不敢信他,到手的大位他不可能让人,他会像弄死六皇子一样的弄死我,走,趁他的注意力全在六皇子身上时,我们快逃。”
凌彦培慌慌张张的反问,“可我们往哪里逃?到处民患匪祸横生的,我们又能去哪里?”
凌誉顿了一下,上前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心存侥幸,但我劝你别想,彦培,我与他打交道多年,知道他手有多辣,刀下无人生还,这大位咱们不能坐,真不能坐,会死的,真会死的。”
说着又道,“我们不需要跑太远,找个就近的地方躲好,等他被群臣推上位,我们就安全了,彦培,他对顺服的降者很宽容,那时,便不会要我们的命了,如果运气好,还能得个爵禄轻省过日子,彦培,那个位置很危险,我手上没人,也无兵,不管是受闻阁老他们控制,还是受荒原王控制,日子都会过的提心吊胆,与其那样日日不安,不如表明不与人争的态度,彦培,你家就剩了你一个,命不能丢,听话,先出城。”
凌彦培垂了眼低声应道,“好,听你的。”
两人无二致的脸上,同时露了松快的表情,只一人为真一人为演。
果然,出城的马车上,只有被迷倒的凌誉一人,凌彦培去了闻关二人常密议处。
凌誉不要的位置,他想要。
凭什么都是被掉换的人子当中,他过的最凄惨卑微?
他也要当人上人。
番外
凌湙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推上大位。
他想要的是闻关一党,当着满朝众臣以及天下百姓的面,正听当年闵仁被诛实情,当着所有受牵连的冤屈者,承认是他们的一己之私,才迫害了众臣眼中贤德,有中兴之相的仁善太子,而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他们曾经倾注毕生所学,大半生心血才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是世人眼中承认的优秀,是满朝文武推崇且为之骄傲的继任者。
结果,因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便立即翻脸无情,哪怕这个人拥有最尊贵的身份,与他们曾经朝夕相对,待之坦诚并以师礼礼遇,也无法撼动他们那颗冷绝的,排除异己的私心。
忠君之事,卫以王道,不过就是句漂亮的口号而已,喊的再肺腑动人,也敌不过利益被动时生起的杀心。
所以,那些附庸他们,投靠他们,想要在利益池里分一杯羹的,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无尚尊贵的身份,和与他们师徒相称的情谊,若都没有,又怎敢与虎谋皮?
不怕被过河拆桥?不怕被兔死狗烹?
口口声声君为上,忠义为本,结果,对一朝太子下起手来毫不手软,没见有半点忠君之相。
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无情读书人。
凌湙当然知道,这个时代能供得起读书人的家庭意味着什么?他这句话一甩出来,连麾下的谋士,都自觉没逃过骂,平白的胸口中剑,可此一时彼一时,他需要号召胸怀热血,容易被激发出反抗和战斗意识的贫苦百姓,他要集中城内一切力量,来应对突起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