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冬抬眸环视四周,望着房间里熟悉的摆设,缓缓地、认真地、一寸一寸地将之映入眼帘,刻在脑海深处。
明日他就不会再回来了,不知何时才会再次踏足此地……
这个念头蓦然在季天冬心底浮现,逐渐变得清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心脏处涌出的不舍与不知名的感伤越发磅礴,令季天冬心脏紧紧地揪成一团。
他舔了舔干涩异常的上嘴唇,只觉嘴巴里是延绵不绝的苦涩与干渴。
季天冬向前两步,视线从门口处的鞋柜,到熟悉的电视机,以及他每晚枕着入睡的枕头与沙发床……各类物件在他的眼睛里一一浮现又缓缓消失。
季天冬面容专注且认真,就像是想将这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地留存于心中,能够记得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
当季天冬将房间各处一一环视过后,他才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最终,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客厅的那一方静谧角落,季天冬这几日几乎未曾踏足之地——挂着温半夏已逝长辈遗像的案台。
季天冬站在原地迟疑了整整两分钟,最终还是情不自禁地迈开步伐往那走去。
经过沙发时,不知为何,手指在沙发靠背上摩擦而过,感受着指腹下柔软的触感,而后顺着沙发缓缓走向那方角落。
顷刻间,季天冬整个人便立在了温爷爷温奶奶与温母的遗像前。
季天冬仰着脑袋,抬眸注视着三人的相片,目光中盛满了好奇与端详之色。
他站得笔直,看起来乖巧极了,就像是面对初见且十分陌生的长辈的小朋友,从表情与动作间莫名透露出几分手足无措,又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季天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站到这。
可能是他想在离去前好好的道个别,感谢“招待”?
也许是,他想满足心底存在已久的好奇心?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性格与模样的长辈,才会养出温半夏这个长得好看又心地善良的玲珑人?
此时此刻,季天冬站在原地,心却蓦然安静下来。
他注视着相片上那三张面容和蔼友善又有几分相似,与温半夏一脉相承的,令人眼前一亮且赏心悦目的漂亮脸庞。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叹!
可能是因为对方是温半夏的血亲,也可能是这三张脸与温半夏有几分相似,导致他爱屋及乌,令季天冬倍感熟悉。
明明他从未与这三位长辈素未谋面,却发自内心地感到熟悉与亲切,对他们十分有好感!
季天冬想,如果他们如今尚在人世,从他们的长相面容来看,必定是几位和蔼可亲,十分讨周围小朋友喜欢的长辈吧!可谓是十分有滤镜了。
这还是季天冬第一次将他们的相貌看清楚。季天冬白日里需要出去捡垃圾卖钱,晚上回来休息时,往往温半夏都在客厅中开了一盏灯等他归来。
在温半夏的眼皮子底下,季天冬也不好意思多瞧,只远远地轻扫了一眼相片,模模糊糊看了个大概。
如今仔细看清楚了对方长相,季天冬不仅没失望,反而超越了脑海中关于他们的想象!
相片上的三人都笑吟吟的,看起来就十分和蔼好相处。
……
季天冬站在原地伫立良久,低眉敛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季天冬才悄然出声,红着脸朝三位长辈的遗像鞠躬行礼,语气里满是不好意思的羞愧与歉意,低声致歉道:“对不起,打扰了。”
想到自己为了满足心底的好奇与不知名原因而来这“窥探”温半夏去世长辈的遗像,做出此等不礼貌的行为,季天冬心底便充满了歉意与羞愧。
他的脸不受控制地缓缓涨红,眼底满是愧疚之色,身体紧绷,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不自然,有种“做贼心虚”之感。
当然,要是温半夏在这,知道季天冬竟会为此事内疚,必然会哭笑不得,而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诧异反问:“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遗像就是留给大家看的。如果能够多一个人记住逝去之人的存在,那何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呢!
而且在他们三角巷,历来就有一些风俗习惯。许多老人到了六十岁,就会为自己准备好棺材寿衣,再去照相馆拍一张满意的遗像,用相框装饰好……
这样,等到自己离世,家中亲人小辈们也不必因此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可谓是十分看得开!
因此,温半夏也不觉得看别人家中亲人遗像的行为是什么失礼之事。
只要你不手贱的对遗像动手动脚,或嘴巴里不干不净……三角巷的人还会主动给你介绍对方,讲讲对方生前趣事!
其实温半夏让季天冬睡沙发床前也有过迟疑,因为客厅的那个角落摆放着三人的遗像……虽然离沙发有一段距离,但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确实有点忌讳。
毕竟大晚上的面对陌生人的遗像,心里确实容易发毛。
因这事,温半夏还特意询问了季天冬的意见。如果对方真的在意此事,温半夏会另作安排。
但可能是季天冬初生牛犊不怕虎,温半夏话还未说完,便被季天冬摇头打断,他满不在乎地表示不要紧。
别说遗像与沙发的距离比较远,就算面对面摆着,季天冬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眼也不会眨一下,更别提心生惧意了。
对他而言,活人才比死人可怕千万倍!
还记得以前有一次,那个男人又酗酒归家,横竖看季天冬不顺眼,又开始动手对其发泄心中的怒气与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