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赌坊的人主动走进一条死胡同,站在原地等他们,等人都到齐了,才看向为首的那人,视线丝毫不见畏惧。
赌坊管事姓王,来闹事的人多了,收拾一顿就好,可这小子,头一回让他感觉有点看不透。
一般到了这副田地,或是害怕、或是威胁、或是虚张声势,总归得闹点动静出来。
他却老实的很,一动不动的,眼睛直勾勾看过来,看的他莫名心头发慌,不敢动手。
“小子,我且问你,谁让你来我们大财赌坊砸场子的?”
毫无退路之际,路凌绝反倒镇定了下来,“没有人让我砸场子,是我手气好,赢了你们的钱。”
王管事冷笑一声,以嘲弄的眼神看他,“小子,我们大财赌坊开张了二十年,不是开张几年的小作坊。手底下的本事有多少,我们不清楚?能从我们这里拿走这么多银子,说吧,你是哪路的神仙?要是其他赌坊派你过来的,索性跟了我们,我们大财赌坊,只会给你更多。”
“手气好?”他冷笑不已,“进了赌坊,最不可信的东西就是手气。咱们阴的阳的,什么样的没有?手气,呵,什么玩意儿!”
“小子,不管你今天到底是个什么说法,让我们亏了这么多钱,不出点血,弟兄们也没法子交代。怪你自己不肯收手,见好就收,才能活的长久。今儿个,几位爷就好好教教你。”
千钧一发之际,路凌绝抬手道,“且慢。”
他见过达官贵人说这话,学着他们讲话的气势,装模作样,当真把赌坊的打手给唬住了。
不用唬他们太久,只要一小会儿就够。
他说,“我今天来赌坊,是受人嘱托,来找个叫臭虾的人。”
“特娘的!虾爷的名头也是你配叫的?!老子抽不死你!”说着就要动手,被王管事拦住。
“小叫花子,你花这么多时间,绕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见虾爷一面?”
见管事的面色冷静,路凌绝也稍微放下心来。
不怕他阴阳怪气,就怕他上来就下死手。肯问话,他就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他点头,沉声镇定道,“不错,有人让我给虾爷带句话。不必见面,话带到,虾爷自然会前来。”
见打手们脸色狠厉起来,路凌绝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我的本事你们也看见了,要不露这么一手,你们想来也不会把我放眼里,更不会帮我传话。”
他毫不思索的夸下海口,“今天赌坊损失的银子,总有一天会还回来,希望管事您不要因小失大,坏了虾爷的大业。”
管事总算正色起来。在赌坊干了几十年,什么怪事没见过?能说出这种话的,如果不是真有点本事,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哦,你说说,那人让你给虾爷带句什么话?”他收敛神色,目光凝练。
路凌绝道,“有人让我问他一句:‘还记不记得十九岁那年的批命?借出去的东西,要还回去了,他该怎么办?’”
“您只管把这句话带到,虾爷自然会跟来。我不逃也不跑,就在城外的一座破院里等你们。你们若是不信,派人跟着我回去便是。把话带给虾爷,他一定会来的。”
“哼,小子,你要是耍我们,知道什么后果吗?”不知哪个说了这么一句。
路凌绝握紧拳头,垂下眸子,不叫人发现他眼底的惧意,“你们只管派人去传话,剩下的跟我回去便是。叫臭虾的人要是没来,你们再动手不迟。”
“嘿!你还嚣张的很!”说着上前打算动手。
王管事一把将人拦住,“等等!”
他眼神骇人,“小子,你最好祈祷虾爷当真会去找你,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跟着他回去!我去禀报虾爷。”
路凌绝抬眸,直视他的眼睛,再无畏惧,“你只用给他带一句话就好。”
“还记不记得十九岁那年的批命?借出去的东西,要还回去了,他该怎么办?”
这句话莫名让王管事脊背发凉,他是个信命的人,还是臭虾的亲信。虽然对于臭虾的一切他知道的不够清晰,但是一些细枝末节抓起来,能隐隐约约和这小子的话连成一线。
于是,心中更为骇然。
回禀
回去路上,有一小厮不解,“管事,不过是个半大点的孩子说瞎话,我们当真要禀报虾爷?”
王管事埋头快步走,沉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世上邪门鬼魅之事甚多,是瞎话还是真话,且看虾爷如何说法。”
他从小跟着臭虾,深知十九岁那年,是臭虾一生的分水岭,从一个码头抗包的变作最大的漕头。手下船只无数,黑的白的两道通吃,纵横了二十年,从未有过败绩。
王管事隐约知道臭虾算命之事,但要论细节,他当真不知。
这大抵是臭虾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别人的密辛,他发家发的诡异,陡然声名鹊起,瞬间掌控局势。
臭虾的宅邸建在城中央,热闹繁华,占地极广,闹中取静。若非权势极盛,怕是占不了这个地方。
王管事来时,他正在打发府中一妾室。
妾室貌美,哭哭啼啼只不肯走。此女王管事倒也认识,本是外省一富户人家大小姐,臭虾行水之时,偶见其英姿飒飒,一见倾心,执意要跟着臭虾。死缠烂打之下,闹的臭虾没了法子,只得把她带回来,当个二夫人。
却不知今日为何……?
妾室大哭大闹,始终没得让臭虾回心转意,轰出了门去。
见王管事到了,倒也不难堪,只笑道,“阿鱼跟了我多年,是第一次见这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