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放眼全大陆,赤帝也算得上是顶级豪奢的一艘巨船了。小镇上的人们听说这艘传奇的宝船停在了近海,纷纷挤到码头围观,将码头的渡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然而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他们也能直观地感受到这艘巨船的豪奢和庞大。海雾中的宝船灯火通明,宛如传说中的蓬莱仙岛般在黑沉汹涌的海浪中沉稳屹立。
赤帝船原计划从东麟国的锦州出发前往西启国最大的万里津码头,不知为何却又在洵阳镇停了数日。
李不言猜,赤帝改变航道停在这里,大概也是楚恒的安排。
毕竟他见到过旁人要去船行买票皆推辞售罄,而当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问时,船行的负责人问明白他的身份后,不但恭恭敬敬地送上船票,还告诉他赤帝宝船已经更改航程,会绕一圈经过南溟岛。
得知李不言需要两张船票,负责人又毫不犹豫地将第二张船票卖给他了。
按照市场价,两张赤帝的天字上房船票李不言支付了两千中品灵石。但实际上,有人已经出价到三千中品灵石也没换到一张下等船舱的门票。
想要登上这艘船并不是有钱就可以的。
世界上能平安穿越妖兽密布的海面的船只不多,而赤帝恰好是其中之一。
由于自身体积太过庞大吃水太深,赤帝船无法靠近这个小码头,只能由船队的其他小船往来于赤帝和码头之间,输送客人货物。
在其他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姗姗来迟的李不言和云蹊霜两人登上了专门来迎接他们的小船,船头的桅杆破开水面的重重浓雾,又稳又快地往远处巍峨如高山的赤帝宝船航去。
说是小船,那只是与赤帝庞大体量相比。实际上他们所乘的这船也不算小,船舱里还隔出几个小间,只是李不言不大喜欢里头逼仄的空间和浑浊的空气,便选择留在了甲板上。
甲板上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两名船夫正在控制船帆。
海风呼啸着从船夫的耳畔吹过,他们彼此之间交流的时候都扯着嗓子贴近对方耳朵大声喊,否则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蹊霜,此次出海危险重重,你切记遇事莫要逞强,更不要替人强出头,”李不言深知男主爱打抱不平的性格,着意提点道,“我们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将那些孩子救出,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明白么?”
虽然扶危济困是好事,但那也要建立在有实力的基础上。
李不言的实力虽然不弱,但在海妖肆虐的海上保全自己和云蹊霜已经需要小心谨慎,更别提他们面对的还是一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地下黑市。
云蹊霜捏了捏挺拔的鼻梁,平静地回应道:“弟子明白。”
常言说,宁上山莫下海,海外的危险比陆地更甚,贸然去闯那群邪修的大本营这件事的危险程度,他比李不言更清楚。
说来,对危险认识不足的反而是他这位‘师尊’,不过是元婴期的修为就敢带着个筑基期的弟子硬闯龙潭虎穴。
望着少年眼底隐约可见的黑眼圈,李不言有些担心:“你这两日没有休息好么?”
这两天在洵阳镇落脚时,他们手上要做的事不少,不过李不言倒也并没有苛刻到让一个半大少年跟他一起不眠不休地熬着,更何况云蹊霜还是个修士,不应该会这么疲惫才对。
云蹊霜放下揉按太阳穴的手,随口找了个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弟子这是第一次与师尊出门,很担心会做不好此次委托。”
事实上,还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过稚嫩,无法承担他已经成神的海量神识,以至于他只能选择将自己的大部分神识和记忆封存,等待修为提升后才能慢慢地吸收剩余的神识和力量。
而现有的记忆和神识对于他这具尚未成长的身体而言依旧是不小的负担,他只能通过大量的睡眠来适应并改造这具身体。
就像是要把一缸水强塞入一只密封的瓶子里,只能不断地压缩水的体积同时提升瓶子的质量,否则这只瓶子早晚会被水撑破。
这几日为了查探失踪儿童的事情来回奔波,云蹊霜难得躺下来好好休息,掩饰不住的疲倦自然就爬上了他的脸。
李不言垂眸敛去眸底的不忍。
纵然云蹊霜他日能够登临九霄,但此刻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骤然要担负着几十个孩子的前途,闯入一个险象环生的陌生海域,面对着生死未卜的前途,会担忧害怕也属人之常情。
这一刻,他忘记了要保持原著师尊的清冷人设,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声音和缓地安抚着少年:“别怕,师尊会保护你的。”
修长温暖的手掌落在云蹊霜头顶,陌生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又忍住了。
少年的表情微微有些错愕,注视着李不言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
被男主用极具穿透力的眼神盯了片刻,李不言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但是方才少年的那句话却在不经意间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让他想起了已经离开他的生命很久很久的一个孩子。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想保护的人,最后却为了保护他而去世。
无数个午夜梦回间,破碎的记忆都会重新拼凑出那张稚嫩而天真的小脸,年幼的孩子呆呆地扯着他的衣角,口齿不清道:“哥哥,我怕。”
那时候的李不言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却坚定地将孩子护在身后:“有哥哥在,别怕。”
“有师尊在,弟子不怕。”云蹊霜的回应与他记忆里的声音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