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的颠沛流离中,她们也曾激烈地抗争过,然而那些挟裹了血泪和死志的反抗在凶徒眼中,不过是软绵绵的羔羊无伤大雅的顶撞罢了。
尽管这些反抗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损伤,但他们还是回报给这些女子残酷如梦魇的折磨。若不是顾忌着弄坏了商品会影响出手的价格,这些女子只怕都没命挨到现在。
漫长的绝望消耗了她们的反抗意志,她们就像受伤的河蚌,用麻木和冷漠的蚌壳将自己掩藏起来,以抵御外界的伤害。李不言这个忽然多出来的‘同伴’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或者说,没有任何人在意。
李不言的目光是审视或是怜悯,对她们而言都毫无意义。
注意到这些人早已被绝望渗透到骨子里,李不言不觉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不管在哪个世界,强者对弱者的压迫都从未停歇。
他若有心无力倒也罢了,可如今他机缘巧合穿成修士,还是个修为不弱的修士,自然不能放任不理。
几乎是在看到这群女子的瞬间他就已经下定决心,那群孩子他要救,这些女子他也要救。
最初他的想法倒是简单,只需在拍卖会开始之前将那些孩子带出便好,可如今看来,即便是凭他之力能救下眼前这群人,可未来必然还会有受害者源源不断地被送来这人间炼狱。
斩草必除根,否则遗患无穷。
“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将救你们出去。”李不言在自己的声音中混杂了灵气,确保自己的声音能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又不会被旁人听见。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李不言细细地观察着她们的表情,发现她们并不是毫无反应,相反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她们的眼底隐晦流露出畏惧、厌倦和痛苦的情绪。
他微微皱起眉头,这些女子的反应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忽然,车辆颠簸了一下,旁边有人不小心撞在了李不言的胳膊上,又被他及时扶住。
他微微侧头,发现那人是刚才帮他扮女装的两人之一,那个鼓起勇气辩解李不言没有上妆的蓝衣女子。
女人柳眉杏目,清丽脱俗。她双手抱膝缩成一团,双眼麻木而空洞地盯着面前的黑暗,纤弱的身体随着车马的晃动而跟着摇晃,然而就算她的头不小心磕在车壁上却也毫无反应。
活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
眼见车体又颠簸了一下,李不言眼疾手快伸出手挡在女人的后脑与车壁之间,女人的头撞在了他的掌心,修长柔韧的掌心稳稳地护住了她,让她避免再一次重重地撞在车壁上。
李不言能感觉到,女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有些慌张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立刻出言安慰:“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在这片让人不安的沉寂中带着某种能抚慰人心的力量。女人在黑暗中探出手摸索到了护在她身后的那只手,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并不是要伤害她。
“姑娘,你是怎么落入他们手里的?”李不言轻声开口询问。
女人缓缓地收回手,警惕地看了李不言一眼却并没有答话。
然而在黑暗中,李不言却能感觉到女人偷偷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腕,然后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在他手背上写了几个字。
‘你真的能救我们吗’这句疑问通过皮肤的接触传给了李不言。
李不言心中一动,立刻点点头,意识到女人肯定看不见,又以传音之法告诉女人:“我乃天玄宗剑修,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救人,救一人与救十人并无不同。你们若是被挟持来此,我必会想办法将你们安全带出去。”
女人听到温和清澈的声线传入耳中,暗淡的眼神瞬间亮了,扯着李不言衣袖的手也激动地颤抖起来,她抖抖索索地在李不言手背上继续写字:“我们都是被掳来此地的,救救我们。”
李不言问:“为何我问时她们都不答话?”
女人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李不言看得出她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不知道是在考虑什么,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在李不言手背上写的字也越发难以分辨。
猜到女人可能有所顾忌,李不言轻轻地打了个响指,一团冰蓝色的光茧便凝结在他指尖,柔和的光芒只将他和女子笼罩起来,而周围的人却对这一幕视若无睹,她们眼中看不见这一片光芒。
“你可以开口说话,你的声音只有我能听见。”李不言安抚地对女子说道。
女人半信半疑地对身边的人喊了一声名字,见对方果然毫无察觉,这才转头看向李不言:“你当真是来救我们的?不是他们安排来试探我们的?”
这话问得天真,李不言却忽觉喉咙一哽。
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群女子对他主动出手救援无动于衷,金老板那群人既然熟于此道,必然不会给这些人求救或者自救的机会,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给予她们希望再将她们推入绝望。
蓝衣少女接下来的自说自话也印证了李不言的观点:“他们安排了人混在我们中间,好几次鼓动我们逃走然后把我们抓回来。假装正道修士来救我们然后把所有想走的人用术法折磨。大概反复试探了五六次,就再也没有人敢生出逃跑的念头了。”
李不言望着眼前的少女:“既如此,你不怕我也是来试探你们的吗?”
少女的眼神怔楞了一瞬,随后又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不过贱命一条,何足挂齿。若你是的话,大不了再受一次苦,若你不是的话,至少其他人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