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金城骄阳似火,转了两趟地铁,又穿过一条四五百米长的古玩街才到店里。
老板迎上来,“您来啦,这天可热,赶紧凉快凉快。”又奉上两碗凉茶,才端出一个铺着黑丝绒底面的托盘,一排晶莹的翠色点缀其上。
曾闰成每一个都拿起细看,最后相中了一块正冰种的平安扣,水头十足,背光看都很晶莹剔透,几乎没有瑕疵,尺寸也很适合男生佩戴。
“曾老师好眼光,这块翡翠是我新收的好货,还没来得及送商场。您要是要,给一万三拿走,商场里头至少标这个数。”老板伸出五根手指头。
“这么贵?”价格有点超出预算,老板从柜台底下摸出一块小一号的,“您看看这块,糯冰种的,看着水头也好,可是瑕疵多,个头也小,两千块就得。一分钱一分货。您是黄教授高徒,我可不敢坑您,回头难见朋友。”
曾闰成踌躇一下,“行,那就那块吧,麻烦您给包一下。”
小霞一直跟在一旁,看着柜台里头铺排的各种玉器,期期艾艾的跟她哥开口,“哥,这块小的能送给我吗?”看曾闰成眉头微皱,又摆摆手,“我开玩笑的,不要了。”
“这块女孩子戴正合适。”老板倒是会做生意,适时恭维。
曾闰成想想,一万三和一万五也只有那么大差别,“行,那就一起拿了吧。”除了那个学习机,从小到大也没给她买过什么值钱的礼物,连手机都是傅廷恩送的,他深感有愧于妹妹。
小霞高兴得立马就让老板编了绳结戴在脖子上,曾闰成和老板寒暄告别的当口,她也时不时低着头盯着那块平安扣,一抬头,两行鼻血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小霞!”曾闰成大惊失色。
“哥你别担心,我,我大概是中暑了……”曾闰霞尽量仰起头,喉咙里黏糊着,还不忘记安慰她哥哥,却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曾闰霞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几觉,每一次醒来她哥都坐在床边温柔的看着她,那慈祥的目光就跟婆婆一模一样。“哥,我刚做梦梦到婆婆来了。”
“哦,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曾闰成伸手帮她把一缕头发别到脑后,“饿不饿?有小米粥。”他打开一个餐盒,将一勺温热的小米粥递到她嘴边。
“她说后山的南瓜都熟透了,让我去摘回来,她给我们做南瓜皮。她背不动。”她吞咽着小米粥,只觉得饥肠辘辘。
“小霞总是最能干的,哥经常不在家,都是你帮婆婆干活。”曾闰成低下头,“生病了也好,可以休息一下。”
“多亏是暑假,不然请假可不好,”小霞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觉得身体疲累得很。“哥,我再睡一会,我觉得好困……”
眼睛闭合的间隙里,好像有几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向她走过来,意识逐渐变得昏沉,耳畔传来断断续续听不懂的话语:“急性髓系……非3……必须马上开始足量化疗……要等患者身体状况稳定才能考虑是否进行干细胞移植……”
等她再次清醒,窗外的霞光铺满了整间病房,她敏锐的发觉好像换了个地方,没有医院里那种怪怪的气味,窗帘也是她喜欢的粉红色。
可是胳膊上插着针头,床头的吊瓶是奇怪的咖啡色,就好像往身体里输入的是咖啡一样。
听到声响,一个陌生的女人走过来,冲她友好的笑笑,“你醒了,小霞,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哥哥的朋友?她看上去比哥哥年纪要大些,穿着精致的套装,化着好看的妆,跟电视上那些职场女强人很像。
“你是谁?我哥哥去哪里了?”
“很多手续必须本人到场,他去办理,不放心你,所以让我来照顾你,我姓苏。”她勾勒得精致的唇角,微微的弯起,“我会陪你们去德国,请最好的医生来给你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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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廷恩起初并没在意,他发了个聊天表情给曾闰成,没有收到回复,这不奇怪,曾闰成很少在微信上闲聊。
第二天收到雅思的成绩单,他拍了个照片传送过去,又加了个求夸奖的表情,依然没有回复。
他只好发了个信息给小霞:“这周末做什么好吃的呀?”竟然也没有回复,他这才觉得不对起来,小姑娘从来都是秒回,偶尔隔一会也要解释一句:刚刚在做饭。刚刚在洗衣服。
他干脆拨个电话过去,竟然关机?再打曾闰成的,没有关机,可是也没有接听。他隔几分钟就拨打一次,始终无人接听。
他一下子就变得急躁起来,这才发现,他们除了彼此,再没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或者可以联系的人。
他抓起钥匙就往外面跑,傅太叫住他,“去哪里?王叔女儿过生日他回家了哦。”
“我知道,我自己开车。”他晃晃车钥匙。
“哎呀不可以,你驾照还没下来,而且天色也不好,看样子要下雨。”傅太追到花园门口,傅廷恩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跑到曾闰成租住的房子外面,没有灯光,可是他不死心,“哐哐”一气砸门,细细的犬吠声传来,是cky,客厅里似乎有动静。
他再顾不得礼仪风范,绕到低矮的围墙外头,退后几步,加速一冲就翻了过去,落在院子里的草坪上。
一点微光亮起,客厅的床上坐起来一个身影,“啪嗒”一声打火机的动静,香烟被点燃,星芒照亮一张熟悉的面庞,“是廷恩吗?”身影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这两天高中同学从老家过来,喝了几场酒,头到现在都是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