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她回到座位,那女人依然站在走道上等她。
姜唯同小唐低语几句,然后将斗篷搭在手臂上,底下紧紧攥着手机。她不紧不慢地回到走道上,那女人一把捉住她露出来的手腕,用力将她拽出影厅。
小唐愕然,姜唯说她去办点事,可对方的身形看起来不像姜妈,她有点担忧,又不知该怎么做。
“你是文教授的学生?”
姜唯嫌她的手劲太大,故意同女人搭讪。
电影院里的人很少,现在求救也不是时候。好在姜唯今天的打扮非常惹眼,她想了想,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好,那女人只是带她进入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店内的顾客不少,她们走到一个清净的转角座位,文金山正候在桌前。
“想见姜小姐一面真不容易!”
文金山仍是黑色中山装,这次没戴眼镜,眼神格外犀利。他朝姜唯点点头,将菜单推到姜唯面前。
“只想同你聊聊天,希望你能多坐一会儿。”
送她来的女人坐到隔壁的空位,算是监视吧。姜唯谨慎地环顾四周,头顶有店内的摄像头,也还安全。
“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姜唯坐在座位上理了一下衣服,没碰菜单。
文金山垂下眼皮,似笑非笑。
“听说姜家研制出了新纸品,恭喜啊!”
“这种纸过去几近失传,现在重新面世,我真是感到欣慰……”
“它不仅是一种难得的好纸,还能复原我爹制作的灵犀雾灯。”
姜唯一言不发,表情自然,她和此时的另一个人一样,以静制动,在脸上写着,“请,开始你的表演!”
周、暮两家的聚会在一家知名酒店的包房中进行。
周家的三位子女都来了,老大和老二已经成家,带来的孙子孙女热闹了整个宴席。
暮南舟、暮北桥坐在周父两侧,暮南舟带来了秘书,在这类私人聚会上蛮少见的。他甩给暮北桥一张冷脸,越是如此,暮北桥越是与周父聊得起劲儿。
席间,秘书将姜唯的动向转告给了暮南舟,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暮北桥实在瞧不下去了,举起酒杯问暮南舟,“你是有多大的生意要做?想走就走,末了别说是我们耽搁了你!”
暮南舟被他怼了倒变得清醒,勾起嘴角苦笑道:“我不是事事都要自己操心么,不如你有儿有女,现在都能替你分忧了!”
“你们两个,少说几句!尝尝新上来的菜……”
周父打了圆场,他本知道暮氏两兄弟关系一般,但是周灿然说要礼数周道,一定将暮南舟请来。
周灿然用余光瞥见主位出了状况,没说什么。暮杨与周家老大谈着生意上的事情,把她晾在一边。
暮畅既不喜欢与小孩子玩耍,也不喜欢在这种场合硬拗女强人形象t,只得和身旁的周灿然不咸不淡地聊几句。
周小姐三句不离暮杨,最后让暮畅也觉得味同嚼蜡,一顿晚饭吃得好辛苦。
“既然姜小姐不想和我交流,那么,我说你听,我给你讲讲灵犀雾灯的故事吧!”
文金山向后靠着椅背,姿态彻底放松下来,眼神也暗下去。
“从我记事起,我家并不富裕,住在云都西南的山区里。我家有种独门的手艺是制作灵犀雾灯。这种纸灯做起来极为复杂,需要的纸张又特殊。”
据文金山回忆,他家早就不做灵犀雾灯了,文金山的父亲文胜靠在外打工的收入养活全家。在他十来岁的时候,母亲离世,父亲患病,姐姐被迫辍学去打工,一家人过得凄凄惨惨。
当时,暮南舟已买走他家的所有纸灯,文胜将灵犀雾灯藏了起来,因为那是绝版,再也做不出来的一盏灯。他后来才明白,能做成灯的那种纸已经在世上消失了。
暮南舟在城里百般讨好她的姐姐,得知了文胜的宝贝。然后又设局令文胜染上赌瘾,假意在文家最困难的时候出钱援助,买走了那盏灯。
姜唯听到此处,多看了文金山两眼,他嘴里的版本可以概括为四个字“仗势欺人”。可她见到的文管家一直在暮南舟身边好好的,同文金山的心绪完全相反。
文金山眉头紧锁,他见姜唯还是平静如水,道出了故事的最高潮。
“这些旧事,也只是穷苦人家的一种宿命。但我们再苦再穷,送出去的东西也是真的,容不下一点假!”
灵犀雾灯在珍宝馆里度过了二十多年的安稳日子,终于也迎来了自己的宿命。
文金山向暮南舟借来纸灯,提着它走在送殡队伍的最前头。
那天清晨大雾弥漫,参加文胜葬礼的人来自十里八村,送行的队伍像一条盘旋在山间的游龙。
看上去是文家的声名远播,其实是灵犀雾灯的魅力太大。它太久没有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关于它的种种说法又开始隐秘传播,越说越奇特。
“它之所以名字里带个雾字,是因为点亮之后能够散发奇特的光束,穿透雾气。我爹说,它的光,只要见过一次,就终生难忘!”
文金山似乎是在大结局之前来个停顿,姜唯对他讲故事的能力还是挺认同的,略略点了点头。而且它提到了灵犀雾灯最大的特征,为姜唯研制翅霜纸也带来新的灵感。
姜唯和暮杨测试纸样透光率的时候,并没有数据化,全凭一种感觉,或者说是暮杨的审美。
假如按照文金山的描述,翅霜纸不仅轻薄透光,还能做到加强光线的作用,那真是非常神奇。
纸张的质感,除了他们先前琢磨的制浆、抄纸、压制,还有一种是在纸浆里混入不同的添加剂,也叫助剂,会产生一定的化学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