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芝依旧跪在外廊里,听着雨声,忍着阵阵寒意,久久不愿起来。
……
江怀看见青霜剑和天缥剑谱的时候,眼神飘散了一下。当目光再次聚焦时,他那唇瓣微微上翘,勾勒出一个极难察觉的笑容,目光却冷冷地泛着凉意。
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愿意跟他对着干,给了梯子也不下的人。
江怀想,他当初一定是疯了才想要收这丫头为徒。
他不过是一时气话,她却当真送来了青霜剑要与他断绝关系。好笑的是,到如今她也未必能知道这青霜剑到底意味着什么?
“收起来吧,她既要走我也拦不住。”
江怀说完,不再看那两件东西,径直出去了。
他那身上的对襟氅随着步伐摇曳生风,却冷冷地往程芝的脸上刮去。
程芝打了个颤栗,惶恐地低垂着头,待那脚步声响在耳边时,她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句:“二爷。”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怀厌恶地低吼道:“滚回去!”
程芝轻颤着,两行清泪簌簌而落。
陈勇走出来,抱着剑斜睨了她一眼,鄙夷道:“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梦?”
当真以为谁都是丹阳郡主吗?竟能让主子一再破例?
……
江怀烦闷,径直出府喝酒去了。
花富贵在洛阳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在江怀面前却连陪酒都不敢。
他叫人备了一桌子好菜,叫了洛阳最好的歌姬和舞姬,然后退到酒楼外候着。
这酒楼叫望江楼,隔着不远便能看到百花巷那两条顺流而下的小河。如今正值晚上,百花巷还很热闹,到处都亮着灯,没有人会再提起前些日子白家封巷的那件事了。
江怀站在窗边,遥遥地望着,对岸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雨幕中,行人稀少,抬眼看去,时间久了便会觉得眼帘里起了一道水雾。
不知不觉间,江怀想起那日庞嘉雯回头看他的那一瞬,她那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娇娇地唤他师父。
那样的声音带着缱绻不尽的依赖,他便真的以为,她是很需要他的。
可原来不过是他自己想多了。
行走江湖十几年,算计了多少人心,粉碎了多少阴谋,他无一失手。却不曾想最后栽在那小丫头的手中,连真心假意都分不清了。
可笑啊!
真是可笑!
江怀饮尽杯中酒,佳酿醇香,入口绵甜,只可惜竟连一个相陪的人都没有?
正待他再饮第二杯时,有人猛然推门而入。
江怀嗅到一丝冷腥的气味,眉头微皱,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张朔提着酒壶就喝,待喝完才畅快道:“我不来留在京城给你背黑锅啊?”
江怀回头,见张朔胡子都长出来了也没有刮,头发乱糟糟的,一身衣服也不知几天没有换,都有一股味了。
他嫌弃地望着他,不悦道:“谁会怀疑到你身上去?”
张朔轻嗤道:“别人不会,你亲哥不会?你当他混迹官场这些年都是白混的?”
“锦衣卫前脚查到东宫,后脚东宫里就死了人。皇上和太子感情深厚,这么多年都未曾红过脸,可我来的时候听说太子都气吐血了。”
江怀冷笑着,不紧不慢道:“那不是很好吗?从父子情深到父子反目成仇,多熟悉的一幕,他不应该意外才是。”
张朔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无语道:“要疯你去疯,别拉上我行吗?”
江怀收敛笑容,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歇了口气的张朔察觉不对劲,他看了看满桌子的好酒好菜,再看了看依栏而望的江怀,狐疑道:“不对啊,那边灯影绰绰,人影萧萧,有什么好看的?”
“这正对面帘子一撩就是歌舞场,你向来最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现在怎么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江怀轻嗤:“我今夜只想赏景,歌舞便赏你吧。”
张朔听后直接笑道:“我是真道士,你是假风流。这歌舞我们两个凑一起看看还行,你单独让我看我瘆得慌。”
“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也憋不了多久。”
话是如此,但接下来一个时辰江怀都没有说话。
张朔觉得奇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江怀,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张朔上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你总不会因为我没有给你背黑锅你便要跟我绝交吧?”
江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目光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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