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元要伤害自己。
没错,集元会伤害自己。
阿茄张开嘴,在雨声里发出凄厉的尖叫。
他平常那麽乖巧,从来不会像集元见过的那些猴子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集元在这样的尖叫里懵了懵。
阿茄手脚并用地挣扎,他也是有爪子的,但是挠在集元身上并没有任何杀伤力,集元还是纹丝不动地按著他,他们俩都被雨水淋了个湿透。阿茄疯狂地攻击他的猎豹,那湿淋淋的豹子却塌著圆耳朵,一动不动地看著被自己按在爪子底下的猕猴。
不远处站在研究所二楼窗口的约瑟夫放下夜视望远镜,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就像在对待一条难解的数学题似的微微蹙著眉。乔越躺在他身後的沙发上,桌上是几个喝空的酒瓶。
那两只动物纠缠的地方传来豹子的低吼,约瑟夫连忙抬起望远镜。
集元好像突然失去了控制,他已经进入了阿茄的身体,在阿茄的身上凶狠地耸动身体,小猴子发出萎靡的痛哼。
约瑟夫在望远镜里最後看到的,是集元张开嘴,震颤著喉头,朝阿茄的背上用獠牙划了下去。
阿茄的大眼睛里,是失神的痛楚。
{尾巴跟尾巴绕在一起}
{尾巴跟尾巴绕在一起}
“乔越,快起来。”约瑟夫丢开望远镜,转身跑到沙发边伸手拍乔越的脸。
“唔……”乔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出事了。”约瑟夫尚且淡定地说完,就抄起一边的麻醉枪,一边装麻醉弹一边往楼下跑。
乔越有些微醺,在沙发上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忙抓了只电筒也跟著跑下去。
跑下楼的时候乔越就听到了猎豹和猕猴的叫声,并不像互相争斗威胁,但是都让人有些背脊发毛。
听上去像是哭嚎。
而当乔越看到那两只动物的时候,他根本无法相信,就在今天下午,它们都还在草地上玩耍,尾巴跟尾巴绕在一起。
那头在猕猴面前就异常温柔的猎豹,在电筒光的直射下,怒视著约瑟夫和乔越,嘴边有血迹。
约瑟夫扣下了扳机。
猎豹在原地晃了两晃,并没有立刻倒下,而是逼视著两人往这边迈了两步,接著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转身回到了倒在地上剧烈喘息的猕猴身边,在後者身边慢慢趴下来,才晕过去。
乔越和约瑟夫都松了一口气,忙打开围栏,跑过去查看受伤的小猴子。
小猕猴也晕过去了,乔越先把它抱进研究所,又折返回来帮著约瑟夫将猎豹抬回室内。
“你这次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乔越拿著棉花碘酒帮阿茄处理伤口,一边冷声问,并没有看约瑟夫。
约瑟夫没有说话。
“如果你没拉著我喝酒,我早就冲出去了,小猴子也不会受伤。”乔越重重把镊子放到桌上:“我早就说过,动物就是动物,它们互相残杀是自然规律,但是这种有预谋的圈养,培养存在隐患的实验,这从来都不是我的初衷!”乔越提高了音量。
约瑟夫垂著头,轻声答了一句:“小猴子身上的都是刮伤,猎豹并没有真的下口。”
“但是它嗜血的本性被激发出来了,而且这是在我眼皮底下发生的!”
“好吧,这次是我考虑不周。”约瑟夫用戴著手套的手背撑了一下额头,“我道歉。”
乔越低下头继续包扎。
集元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他在被约瑟夫攻击後,迷迷糊糊地站立不稳,全身躁动的血液才平静下来,但是立刻意识到什麽,变得浑身发冷。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有阿茄,他必须保护阿茄,他不能就这麽把阿茄交给那两个人类。
但是阿茄躺在乱七八糟伏倒的禾草上,浑身湿透,血液把一缕一缕的毛粘在一起。
集元觉得天边的闪电直接劈到自己的头顶,那种炸裂开来的恐惧让他根本不能再维持哪怕一秒的警惕,他软软地趴在了阿茄身边。
是自己把阿茄弄成这样的,那些想撕裂他吞噬他完全拥有他的欲望,把阿茄弄伤了。
他觉得眼眶温热,有什麽东西掉了出来。
阿茄醒过来的时候阳光正从玻璃窗外照进来,打在他薄薄的眼皮上。身上的皮毛干爽顺滑,他立刻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铺了白布的案台上,案台比草地还柔软,但是这种陌生触感只会让他感到不安。
直到约瑟夫和乔越推门走进来。
“嘿,小家夥你醒了。”约瑟夫微笑著走过来,伸手轻轻摸了摸阿茄的脑袋,乔越还是一如既往痞著脸,只是意外的没有咬著卷烟。
阿茄往四周看了看,他在找集元。
“你在找什麽?嗯?”约瑟夫的手指绕到阿茄的脖子後面,温柔地挠了挠。
阿茄转过头来看著他,眼睛又大又明亮,洗过吹干的黄色的毛蓬蓬松松地围在脸旁边,他的尾巴竖起来,尾巴尖绕一个小圈。
约瑟夫回头对乔越说:“你看。”
乔越的脸色不太好:“抱过去试试,别让豹子看见它。”
约瑟夫似乎还在为前一晚的事情感到稍微抱歉,所以这时候对著乔越倒像是个千依百顺的小媳妇,便抱著阿茄来到锁著集元的房间。
把门推开一点点,阿茄坐在约瑟夫的怀里,他往屋里探了点头,就看到了被关在大笼子里的集元。
猎豹的毛也很干净很蓬松,他并没有受伤,他看上去很精神。
事实上集元一直在笼子里不安地来回走动,他的尾巴拖在地上,四肢的肌肉都紧张地绷紧,走动的时候会无意识地用爪子扣住地面,地上已经有很多划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