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收回来又把烟放进嘴里:“我就是怕以後会想它们。”
约瑟夫往前倾身,手肘支在围栏上,“野外猎豹的寿命大概七八年,猕猴的寿命起码是它的两到三倍,但是我觉得,猎豹死的那天,小猴子肯定也活不成了。”
“当然了,没有豹子保护,他会死得很快。”
“不,我不是说这个。”
乔越偏过头看他。
“那天去救受伤的猎豹的时候,小猴子跑在我们前面,我看见它跳到豹子的头旁边,挡开了还燃烧著掉下来的树枝。”
“它们俩比鸟类看起来还要相依为命,至死不渝。”
“这两只动物太不一般了,其实我一直想研究的是这个。”
“你看,跨越物种的同性恋?”
“噱头是够的,但是研究价值太低了,如果我只是个情感专栏的作者,我大概会把它们写下来。”
“我已经放弃了,你现在还留恋什麽呢?动物的世界毕竟跟我们不同,它们永远不会愿意被我们过分干涉。”
久久不出声的乔越终於开口:“我知道。”他说著,又吸了一口烟:“我只是在想,动物之间为什麽会发生这种情况,它们的举动和感情都是原始的,它们能把这种看上去不可思议的行为保持多久?支撑它们的是兽性还是经过思考的理性?”
“是爱情。”约瑟夫说。
乔越转过脸看著他。
“就像我们这样。”约瑟夫的蓝眼睛缓缓消失在他的眼睫後面,他朝乔越靠近,草原上的大片阳光将他的轮廓抹得稀薄而美好。
乔越摘掉嘴里的烟,回应给他一个略带苦涩的烟草味的吻。
他们面前是凶猛而温柔的非洲大草原,正在为又一个春天迸发所有的生命力。
湖泊开始盈满起来,树木抽出新枝,长颈鹿的厚嘴唇亲昵的贴上去,雄狮在懒洋洋地打呵欠,雕一如既往地盘旋在高空,还有很多很多的小昆虫在草丛中忙碌地用触角打著招呼。
阿茄高高竖著尾巴,欢快地走在集元身边,猎豹的後腿和尾巴上有无法复原的缺失的毛皮,但他看上去仍旧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太阳在落下的时候反而显得更为巨大,那个橘红色的半圆正在草原的边际一点点隐没,它最後的光芒鲜红而温暖。
阿茄停下来,明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浩瀚的草原和摄人心魄的夕光,他张了张嘴,小声说:“好美啊。”
集元也停下步子,蹲坐在他身边,耳朵无意识地摆动两下,就一动不动了。
阿茄和集元,他们是这片草原渺小得犹如两根禾草的成员,但是这一刻,慷慨的大自然似乎在为他们赠予美景。
所有动物,不分种族、不分智力、不分外形,都有资格在这样温热的黄昏,领悟爱。
就像阿茄朝集元伸出的手,和集元朝阿茄垂下来的耳朵。
他们迥然不同的剪影在最後一抹余晖中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