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你和我上一样烂的高中,被同一批老师教,你凭什么写得出《无叶》!”杨靳川喃喃自语。
“天赋,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宣传栏上贴的都是你的作文,学校里,我再怎么写都没你作文分高,学校外,创新作文大赛我和你的差距也还是那么远……”
“明明我那么喜欢写作,却没人认可我,你随便发表的一篇文章,就能被人看到并资助,凭什么!”
他的双眼被嫉妒烧得通红。
沈研平和地与他对视,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老实说,杨靳川文笔不错,就是急于向读者输出极端观念,加以磨炼和改进会有好结果的。
他蹲下,坐到杨靳川身旁,说着只有他俩能懂的话:“《菜虫》里那只虫子最后真的变成蝴蝶飞走了吗?”
“你,你真去看了我的小说?”杨靳川先是意外,又猛地摇了摇头,反应剧烈,“我才不需要你假惺惺的理解。《菜虫》结局就是这个,别自作聪明!”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沈研起身伸了个懒腰:“行,就当它飞走了吧。我还没吃晚饭,先走了。”
杨靳川注视着他起身,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小到如同笔下那只小虫。终于,他不情不愿地开口:“它没有吃一口菜叶,饿死在泥土里,成为菜的养分。”
“这才是你想写的东西,为什么要改结局呢?”沈研没有再回头。
人在饥饿状态下全靠本能支配,沈研走着走着就来到后街面馆门口,他走进去,正巧和大口嗦面的老孙对上视线。
老孙愣愣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盯着自己不放。
坏了,沈研懊恼地拍脑门,光顾着解决杨靳川的事,差点把老孙给忘了。
命运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兜兜转转,他和老孙这辈子还是在面馆见了第一面。
不过现在的沈研再也不是当初付不起饭钱的穷小子了,他要了碗牛肉面加一根油条,大大方方坐在店里吃。
老孙吃得快,稀里哗啦吃完就走了。沈研点的面还没端上来,正好边等边想老孙的问题怎么解决。
油条是早上剩下来的,又冷又硬,并不好吃,沈研把它放牛肉汤里泡了泡,才得以下咽。
大概是郁清那几顿饭把沈研嘴养刁了,他现在吃这些不求味道,只为尽快填饱肚子。
泡软的油条浮在汤面上,咬上一嘴,滚烫的汤真切流入腹腔,牛肉面不再只是一缕味道那么虚浮,曾经饥肠辘辘的岁月终于得到满足。
一碗牛肉面下肚,沈研对阻止老孙进局一事有了主意。
老孙在书店里擦书。
快到学生们回去上晚自习的时候了,店里静悄悄的,他决定今天收拾完书就关门,早点弄完兴许还能赶上老张他们的牌局。
想到打牌,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加快了手上擦书的速度。
可惜事与愿违,半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了个学生。
这学生老孙记得,刚才在面馆见过,小伙子长的挺帅,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橙黄的灯光映在那学生黑框眼镜上,镀一层毛茸茸的光,朦胧又静谧。只见他进门扫了眼四周,紧接着往放小说那栏走去,在新到货的《无叶》一到十二册前停下脚步。
老孙想早点关门,于是便叫住他:“同学,晚自习时间要到了,看书还是买书都明天再来吧。”
那学生不紧不慢地离开小说栏,就在老孙以为他马上就会离开时,那学生来到正对门口的那个架子前,从中随手捡起一本翻看。
“老板,你收集的史料真多啊。”他惊讶感叹。
这句话一下激起了老孙聊天的兴致,他私心把学生们不感兴趣的历史专栏放在进门第一个书架,就是为了这一天!
什么打牌啊晚自习啊,都先放一边。他扔下擦书的抹布凑到那学生身旁,就着他手上那本书就开始讲:“好眼光,这本只有我这里会卖,其他那些书店老板懂什么,他们只晓得卖青少年版,我这里可都是无删减!”
“那么厉害。”学生惊讶。
“现在的小孩子像你这样愿意深入了解的不多了,”老孙长叹一口气,指向另一个书架,“他们就喜欢看这种,我都想不通这种没有历史纯架空的书有什么好看的。”
他指的方向,赫然就是小说栏,只是不知为何全摆满了《无叶》,书架下方还堆着几个纸箱壳,一看就是补货完还没来得及收拾剩下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刚说完“有什么好看的”,那学生好像深吸了一口气。
“……老板你已经看过《无叶》了?真不觉得好看?”
老孙对他压下去的情绪浑然不知,乐呵呵道:“来来往往多少个学生都在聊这个,我没看也算知道个大概吧,要我说就是吹太过了。”
这话让学生彻底陷入沉默,正当老孙惴惴不安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老板,历史类读物的销量没有小说类销量高吧。”
“既然觉得《无叶》不过如此,为何不亲自试试写本历史类小说呢?收集了那么多难得的史料,一辈子放在架子上你真的甘心吗?亲自写一本小说向读者介绍它们如何?”
多奇妙的假设。
仅仅从耳朵刮过,脑海里轻轻蹭一下,磅礴的想象力就如海啸般扑袭,无数种可能性在他眼前闪烁跳跃。老孙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他慌忙地找纸找笔,笔盖掉到地上也来不及捡,欲将这些想法都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