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旋说:“我宁愿爱憎分明,恨便无所顾忌,爱便极尽全力。”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班贺,语气里充满对那所谓帝王心术的不屑,班贺好笑归好笑,还是得提醒他面见皇帝时注意礼数。
“到了那个位置上,什么都得管,考虑的事情就多了,总会有些不由人。今晚早些睡吧,养足精神,明日可不能有一丝松懈。”杯底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脆响,算是定音,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知道了。”陆旋说着,收拾起桌上剩下小半壶水酒,“太难喝了,京城连酒也这样难喝。”
班贺任他收走手上的酒杯,笑吟吟的:“又没让你品鉴。少喝一点,助眠。”
陆旋将酒具收起,回到班贺身边,俯身亲吻。难得可以如此光明正大亲近的时刻,他的动作格外大胆亲昵。
班贺还有些担心阿毛闵姑他们此时回来,撞见了怎么办?转念一想,撞见便撞见了,叫陆旋来说,他肯定是觉得敢做就敢认的。
余光瞥见一团身影移动,班贺目光扫去,笑着道:“被看见了。”
“谁?”陆旋不愿离开,有些含糊地回应。
班贺拿手一指,贴着墙角蹑手蹑脚的猫儿彻底暴露在两人的目光下:“喏,斑衣郎。”
原本院子里多了个生人,斑衣郎怕生不怎么出现,平江侯来一通闹,弄出那么大动静,它更加躲得严实,几日不见猫影。要不是闵姑准备的食物每日都会变少,还以为它被吓得离家出走了。
外面夜深人静,斑衣郎才出来活动筋骨,透口气,蹲在屋檐下伸懒腰、舔爪子,忙得顾不上其他人。
陆旋收回视线,侧颊蹭着班贺的:“它不会往外说的。”
这样放肆的时候太少,班贺咽下所有多余的话,静静回应堪称温柔的耳鬓厮磨。
墙外天际仍时不时亮起一道道光,看起来,这场盛会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正月十六,陆旋如期赶赴皇帝召见,班贺与阿毛同样紧张,两人身上却显出截然相反的状态。阿毛坐立难安,班贺如老僧入定,半天不见动一下,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经过,才掀起眼睑看一下,见不是要等的人,又恢复方才的姿态。
“师兄,圣上不会出尔反尔,又要治旋哥的罪吧?”阿毛忧心忡忡。
“要治他的罪,我也逃不了。”班贺说。
这他倒是不担心,他更担心陆旋礼数不周,皇帝心生不喜,不予重用。
虽说从未听闻当今皇帝因个人喜恶而偏废的事情,但这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伍旭就是前车之鉴,谁知道上位者会忽然产生什么样的想法。
“怎么还不回来,急死我了!”阿毛抓耳挠腮,像街市上卖艺人牵的小猴。
越是有人着急班贺反而不急了,平心静气,端着半凉的茶水数起茶叶来。
门扉被叩响,班贺倏地站起身,带翻了面前的茶盏,阿毛先一步冲到门前,将门打开,激动到变调的声音有些尖锐:“旋哥,你回来了!”
门外站着的是从宫中回来的陆旋,他视线稍移,从阿毛脸上转向他身后的班贺:“嗯,我回来了。”
班贺迫不及待上前:“陛下对你说了些什么?”
“陛下他……没说什么。”陆旋如实说道。
皇帝只是询问他几个问题,诸如父母家世、参军入伍经历之类。这些问题分明应该在皇帝召见前就已经书写成册呈到御前,再问不过是例行公事,倒是他说了不少话。
陆旋说:“我向陛下提起,梁巍梁大人被害一事,那也是,致我家破人亡的根本原因。”
班贺蹙眉,这是陆旋的心结,面见皇帝的机会难说还会不会有下次,他会提起在情理中。
但班贺回京日子已不短,早已明白梁大人的案子已盖棺定论,再无法改变。梁巍梁大人死于贬官途中,朝中根本无人在意,即便是皇帝知道了,也有太多比这更重要的事。
“阿毛,你自己玩去吧。言归,我们进屋说。”班贺转身向大堂走去,待陆旋跟上来关了门,问道,“你想为梁大人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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