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尔玛听了,脸色阴沉下来。
事情变得蹊跷,纵然瑟恩岛不小,但三个大活人又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的追捕下凭空消失?
这时,梅洛伊的母亲,一个红褐色头发的女人说:“刚才我们将尸体扔到海里时,海妖为什么没有及时出现,会不会是因为当时它们正在追赶逃离瑟恩岛的人?”
妲尔玛轻声冷笑:“怎么逃?游泳吗?”
“可海妖从来没有让尸体在海里泡那么久,这一切都显得太奇怪了。”
海妖的异常、缺少的尸体、德里娜和亚利娜在复仇之夜带上弓箭失踪……
妲尔玛将这些疑点汇合起来思索了一会儿,下达命令:“找出最后跟德里娜和亚利娜说话的人带过来。天亮后在岛上再寻一遍,将他们翻出来。”
得令之人还没退下,一个高挑的侍女便说:“昨天傍晚,我看到丽勒去了她们家。”
丽勒露出一丝看不出意味的微笑,抬眼面对所有向她射来的目光。
“看来你倒是心中有数。”妲尔玛的眼里藏着利剑。
丽勒没有畏惧。
“妲尔玛,你以为你能杀光所有男人吗?”
“你藏起了那个男人?”
妲尔玛刚说完,便在丽勒的眼中看到了不屑和轻蔑。
“我指的不是那具让你不停唠叨的尸体,”丽勒轻声说,“你可以好好想一下,像你这般心狠手辣,做事不留后患的人,是否也曾经大意,在你斩草除根时,偏偏遗漏了一株小苗?”
妲尔玛揣测着她的意思,默默将那些记忆过筛一遍,心跳却莫名不稳。
丽勒看到她的神情,嗤笑一声:“让我给你一些提示,这株小苗得到过你的疼爱,有着跟你相同的血缘;你亲自给它取了名字,还看着它长成了幼树。”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如同水遇寒冬,骤然结冰。
妲尔玛不可置信地说出那个名字:“亚利娜?”
丽勒没有回答,可她脸上显示的意思不言而喻。
妲尔玛迅速回忆了亚利娜出生的情景。
“当时只有你负责接生,”她恍然大悟,勃然大怒,“你和德里娜串通一气欺瞒我,为什么!”
“为什么?妲尔玛,难道你以为在这个岛上,只有你的仇恨才能让复仇女神听见?难道你以为所有女人都甘心成为你复仇的工具?”
“你的仇恨?丽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可是你亲手杀掉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的!”
“没错,他们是我亲手杀的,”丽勒依然微笑,没有泪水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因为我知道,他们逃不出你的屠杀,既然终是一死,凭什么要让你行使结束他们生命的权力,凭什么要让你在他们的死亡上取得快意?
“跟他们最亲的人是我,在他们身上付出最多爱的也是我!我要亲自看着他们闭上眼睛,亲自感受他们的身体变得冰凉,亲自承受杀死所爱之人的痛楚,永远记住你给我带来的不幸!”
“所以你决定报复我,你是怎么帮他们逃离这里的!”妲尔玛逼着自己保持冷静。
“我确实想报复你。看到你最痛恨的人在你的保护下成长,看到你为自己的失误痛心悔恨,我的报复已经完成。只是我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助他们离开这个被海水包围的囚牢?”丽勒冷笑,“你想知道他们怎么逃离,问众神吧。”
“你的报复非常完美,杀了你也不足以让我解恨!”妲尔玛说着,拔出了剑。
面对她的剑,丽勒只是微微一笑。
“死,这是最不值得我害怕的事。可除了性命,我还有什么能让你夺走?”
“连死都不怕,难怪你胆敢将埋藏多年的恨意公然说出!”妲尔玛咬牙切齿,“只不过,你又怎么确定他们已经离开?”
“我确定,因为我亲眼见过神在亚利娜身上给予的庇佑。”
丽勒的眼里闪过信念的光芒,可妲尔玛只是大笑两声。
“没有船又怎能离开这里,简直痴心妄想!就算游过去,想必也被海妖撕成碎片!”
“你就这么想吧,好好享受在瑟恩岛剩余的统治日子。”丽勒说。
“什么意思?”妲尔玛警惕地盯着她。
“你残害血亲,大肆杀生,本就背离神的意愿,背弃神对凡人设下的规则,你的暴行不会持续。”丽勒冷冷地看着她,“我有预感,不久之后,盖兰海会被世人征服,瑟恩岛的统治会被外来者推翻,而我要向神祇祈祷,愿你的生命终结于亚利娜的剑下!”
悬崖上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脸都变得煞白。
“那就看看神能不能听到你的祈祷。”妲尔玛一剑刺出,在丽勒的胸腔上破开了血洞。
除了因剧痛而起的抽搐,丽勒毫无惧色,仿佛妲尔玛夺取的不过是与她无关的死物。
早在十四年前,当她答应帮助德里娜的时候,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如今亚利娜已经离开,即便无人指控,她也再无存活的意愿。
茍活至今,她不过是为了复仇。
山林仙子
灼热的阳光照在亚利娜的脸上,将她从昏迷中烫醒。
刺眼的光线使她一时睁不开眼睛,她抬手挡在眼皮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没有一片白云的蓝天。
天空干净得仿佛她之前经历的雷暴和风雨都只是一场噩梦。
如果那只是一场噩梦,那该多好,她便可以一如既往,从床上醒来,烧水、煎饼,跟母亲坐在一起吃早餐,过着日复一日、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的小船搁浅在一处泥滩上,泥滩远处是一片森林,放眼望去,杳无人迹,而另一头,则是苍茫辽远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