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客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太医院试过药说入服用者幻境之人皆是服用者情深之人,白无门好福气,前有太子长跪换得性命,后又被下意识处处保护。朕只是心里不平罢了。”
“陛下。”白无门原本被吓得一头冷汗,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沈霜客是在试探自己。沈霜客也无意把白无门吓出好歹,只道,“之前的幻境只有我与尹脉二人,虽然他的世界里一直有画江坊存在,我却并不知晓画江坊都有些什么人,更不能一直在他幻境中游离。如今看来若他想,也不是不能将现实中人引入幻境。”
“不,陛下。臣并非是被太子带进来的,是臣……是太子曾经送给臣了一枚药,臣才可以与太子同梦。
“臣虽然不知道那种药太子还送给过谁,但据臣观察,这药应当是先皇遗留。”
“朕倒确实听说过兄长私下炼丹……”沈霜客若有所思道,“那尹脉是何时送你的药?”
“臣……臣被污蔑,废了双腿几欲自裁时。”白无门并不想再提自己这等蠢事,沈霜客也对他并不感兴趣,只大概知晓了药的来历便不再为难白无门。
只是这次出去怕是要再查查那个慌乱时送药的太监了。
无法入口
这次的幻境事件推移极慢,时间却跑得飞快。我一觉醒来白无门并不在屋里,沈霜客拿着白无门的破书翻看着,也不怎么用心。
我看着窗外冒绿的枝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是幻觉,醒了就起来吧。”沈霜客说着,竟然拿了断了一半的梳子给我梳起发来。
我这莫名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恐惧感,想要起身又被沈霜客按住。
“沈……沈兄。”我声音发颤,沈霜客明显有些不满,却还是熟练地将自己头上发簪给我束上。
“躲什么?我倒从未见你躲邪祟的时候也有这般灵敏。”沈霜客明着讽我,我也没法回嘴。看他又熟练地给我整理衣服上的褶皱,我站着没动。沈霜客半环着我给我理腰带,“雅儿这次不要离开我身边好不好?”
倒是难得柔和的语气。最近被夹枪带棒惯了,我都有些忘了以前沈霜客的样子。不过想想之前险些被掐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所以说我想要杀了我自己?”
沈霜客手上动作停了停,嗯了一声。
我不明白为什么,又不想沈霜客太紧张,就道,“是不是因为你老骗我,不和我说实话?沈兄也不必这么紧张嘛,就算我真是什么皇亲贵戚死之前也一定写好证据证明你已经尽力了,回去复职应该也不会被重罚吧?”
“胡说八道。”头上又让我画重金买的扇子打了下,我抱着头心里无比委屈。沈霜客却因为我这怪相态度缓和了不少。只是无论我去哪儿目光都不离半步。
白无门回来时不像往常手里拿着书,他让我们出去转转,随后解释道,“幻境里的时间这次推移极快,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到了先皇……咳,鄢文帝元年。”
那一年鄢文帝增开殿试,各地文人才子为求功名涌入京城,更是让京城客栈瞬间挣得盆满钵满。
如此盛况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却也没想过白家村会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等我们出了屋,白无门院里仅有的两间小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败下来,白父屋中隐隐传来咳嗽声。
虽然已经知道白无门这次进京会高中,却没想到他父亲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
不过想来也是,白家本就没钱,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尚且不够白无门读书,又哪里有钱看病?
白无门对于这些过来事并未太过失神,只开了院门,对我们道,“今天或许会有些麻烦,尹公子不必救颜,保护好自己就可。”
“那……好吧。”沈霜客斜我一眼,害我不得不改口。我趁着白无门在前面带路和沈霜客小声商量,“如果真有危险你能不能帮帮白坊主?这里虽然是幻境,但弄不好还是会丢性命,无论我究竟是什么身份,性命之下并无区别。”
“不行。”
“……”
我和沈霜客交流不来,这样大的矛盾上次还是因为他买了食材回来让我做点心,我说点心太难做,几番推脱沈霜客干脆来我店门口拦客人。
后来我连着几天不开张叫苦连连,沈霜客才说明是要我别在乱葬岗捡书。
那次我是极为尴尬。毕竟我都是凌晨偷偷去翻得,那时候正常人应该都睡得挺香,我来回又极为小心,谁知道沈霜客是什么时候跟上的?
更何况我也不是找死,只是那段时间下雪封了商路,我进货的书源阻断,只能出此下策。一般来我书店借书的人也都是贫穷之辈,能有本书念已经不错,又有谁会刨根问底书的来历?
后来捡得书招了鬼,我不得不把那些书烧掉息事宁人。谁知一切才刚刚开始,而沈霜客亦是性子大变越来越不好相处。
我本还想和沈霜客商量商量,谁知远远的就看见肉店老板冲白无门打招呼。
这村上人和白无门关系不错倒是正常。不正常的是我在店门口的大柱子上看见了被手臂粗细的锁链锁住的白花花的肉。
那肉随着喘息还在轻轻颤抖,血水顺着柱子流下来,小小的积了一滩。
我顺着铁柱往上看,那白花花的肉被一顶乱发遮着,一双充血的眼从里面露出来,含着泪。
我脚步一顿,只觉脑中轰得一下炸开来。耳边还隐约听见肉店老板和白无门的对话。
“白三让我把这点钱转交给你,他家儿子不顶事,怕是去了京城也考不中什么,他……他卖了他家女儿做菜人,换得钱足够你路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