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贺言深。贺言深敲她门的时候会一边拍打一边喊她的名字。
方眠拧眉,她很讨厌被打扰,任何人。
这种老式的门板根本没有设置猫眼,方眠悄声走了几步,看了眼窗户外面阴郁的天气,问:“谁?”
她的声音阴沉而压抑,乍听上去根本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是我!刘姐!”
外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方眠开了门,接着一张圆润发福却白皙的脸映入眼帘,吊梢眉,小眼睛里透着温善。
这个女人叫刘桂芬,28岁,怀着孕,是几个月前从丈夫家里跑出来的,听说经常被打,婆婆不做人,逼她给小叔子新房装修刷白漆,孕妇闻不得这个,后来她就跑了。
刚来的时候脸色蜡黄,人也很瘦,差不多半年过去,人肉眼可见地胖了,肤色也恢复了往日的白皙。
在山明市这种女人不少,自从网络发言开通ip后,这里的男人或者女人的发言经常被树为典型群嘲,方眠生活在这里,她很清楚,或许是因为地域环山的缘故,这里的人天生就被裹挟着思想。
去年,政府才正式放言废弃和禁用了女婴塔。
方眠神色冷淡地看着她,并不主动询问,等她自己说明来意。
“我刚看你下班回来,我也收摊了,剩下几个包子一并带回来,你吃不吃?”刘桂芬说着话,从自己的挎着的竹篮子里拿出一个布包裹,布雪白,看着干干净净,里面的包子也很干净。
方眠其实想要,她的厨艺比较糟糕,自己一向懒得做饭,这几个包子不但能解决她今晚的晚饭,明早的早饭也能一并解决。
刘桂芬的包子很好吃。
但她还是下意识推托着问了一句:“什么馅儿?”
“这三个是牛肉大葱的,这两个是猪肉馅的。”刘桂芬笑,迫不及待地把雪白的布包给她塞了过来,然后拍拍自己圆润的手,“行了,你吃,我走了。”
方眠拿着包子,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要说一句什么,就看着那个臃肿的身影挺着个硕大的肚子艰难地往楼下走。
她应该快生了,方眠几乎是看着她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的,刘桂芬对这里所有人都很友善,筒子楼很多人都爱去她那儿买包子和油条。
她搬过来那天,方眠给她搭了把手抬了两件东西,是刘桂芬主动请她帮忙的,方眠本来觉得有点烦,但也没拒绝,没想到从那之后刘桂芬隔三差五就给她送点儿吃的过来。
方眠很少听她提起家里人,被家暴的事还是搬家那天她看见刘桂芬胳膊上的伤痕猜出来的,棍棒所致,这种伤痕方眠很熟悉。
她拿着包子进屋,关上门,刚往锅里接了水蒸上,就听见外面哗啦啦一片,开始下雨。
山明市的雨经常这样,突如其来。
她转过身,一边等着包子加热,一边走去客厅看小白。
小白一向很乖,方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乖的蛇,玻璃箱没有盖子,它也不往外钻,就老老实实待在里面,而且很亲人。
亲方眠,也亲贺言深。
方眠给它喂了一小块包子皮,看着它慢吞吞地吃,然后她轻轻抚摸着它。
这个时候,又一阵拍门声响起,很熟悉。
“眠眠!!你在家吗!!快出来眠眠!”
是贺言深,听声音好像很急,方眠习惯性地蹙眉。
“眠眠!外面有只很奇怪的怪物!这里很危险!”贺言深大叫着,他力气大得都能把她的门板拍碎。
方眠其实没有听得很认真,她在发呆,就在她迟钝地想着贺言深又在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紧接着她头顶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紧挨着她的头顶擦了过去,她只是觉得冷。
方眠愣住,缓慢地抬头,然后看到一条很长的、像是肉色大肠一样的东西,生的,带着黏连的血丝。
这条大肠的尽头,还带着一把锋利但生锈的斧头。
方眠的神色露出疑惑,这是什么?
“眠眠!”贺言深还在外面,还在用力地撞着门。
chapter02
神情是恍惚的,耳边也响起爆鸣声,方眠觉得很吵,非常非常吵,她感觉时间像是停滞了下来,整个人都陷入了虚空的状态,然后看着门被撞开,看着贺言深冲了进来,看着贺言深抱起她,看着贺言深带她冲出了屋外。
一眼落在她破碎的房顶,最后一眼落在玻璃箱中,原本应该待在那里面的小白,消失不见了。
等方眠被贺言深抱着出了门外,她才看见刚刚击穿自己房屋的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肉红色的……人?脚上踩着褐色发黑的人字拖,指甲变得黢黑,短腿,粗壮,大肚腩穿着一个白色的红斑点大裤衩。
赤裸着上半身,头颅的位置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根类似于大肠似的肉筋,从他的身体里延伸出来,伸进方眠的房屋里。
活的,身躯还在扭动。
方眠盯了两秒,突然认了出来:“那不是陈澍吗?”
贺言深没有说话,回答她的只有耳边略重的喘气声,方眠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被贺言深抱着冲上了楼,而那个肥胖扭动的身形也在她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
为什么……不往下跑?方眠下意识是这样想的,她伸长脖子想去看一眼楼下,谁知半道被贺言深一把搂了回来。
“眠眠,别看。”他的声音带着微喘,本来就很好听的音色,此刻更是染上几分性感。
方眠的视线被他挡住,自然而然落在了贺言深不断起伏的胸膛上,他身上穿着件普通的黑色运动短袖,略微宽松,可这么近的距离,她还是看到了胸口处被撑起的、漂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