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厂。”eden坐在等候椅上,两手撑在膝盖上,上身无力地垂着。
“面粉厂。”艾伦叹了口气,“fbi那边怎么说。”
eden嗤笑了一下,看着走廊对面,厚重但透明的特护病房玻璃窗,“他们怀疑是lenn把zachary提前放进会场。”
艾伦沉默了片刻,“哪怕他被阿廉一枪打穿了肺?”
eden没说话,于是艾伦也跟着没说话,玻璃对面的lenn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阿廉从楼上开得那一枪很干净,子弹直接穿过去肩膀,擦着肺和颈动脉过去,但lenn一辈子哪里吃过子弹,失血过多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eden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守着。
“阿健那边呢。”他转而问道。
艾伦摇了摇头,“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和人说话。”
“呵。”eden笑了一声,“他倒是装疯卖傻起来了。”
“怎么,”艾伦反过来嘲讽他,“准你装疯卖傻,还不准人家?”
eden又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二人之间只有医疗仪表运作的声音。
“eden,”艾伦突然开了口,“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个,lenn还没有醒来,就算醒来,也听不到,而你和我,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我们都是警察。”
“我已经不是了。”
“随你怎么说,”艾伦转过头来看着他,“但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eden。”
“是时候你告诉我,你从上面手里,接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命令。”
eden目不转睛地看着玻璃窗中沉睡的lenn,他的双眼有着深深的黑眼圈,胡子也长长了许多,整个人显得憔悴而无依无靠,或许这才是这个充满了谎言的人本来的样子。
“销毁毒株,当然这不是什么新鲜消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上面要求我们销毁和毒株有关的一切,包括情报记录和重要知情人。这条线拉的太长,事情发展得太过迅速和意外,上层已经怕了,他们对毒株的可用性已经丧失兴趣了,只希望毁掉它,灭绝这条线,然后彻底封口,杜绝后患。”
艾伦顿了一下,“你的妻子死在这个案子里,他们不应当把它交给你的。”
“是啊,谁说不是。”eden说道,“但我主动请求,我什么都愿意做。”
艾伦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等等,你的意思是”
“我也会在封口死亡名单上。”eden打断了他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想。
“这对lenn不公平,他喜欢你。”艾伦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和急切。
eden疲倦地眨了眨眼,“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了。”
“那你怎么能”
“你知道吗,”eden突然再度打断了他的话,“有时候我看着你,就觉得在看过去的自己,但是你又和我不同,你做成了我想做但没做成的事,你以一个新晋小警察的身份去调查比你的情报等级高得多的案子,调查比你于权于钱都有如碾压的人,而你豁出性命去,最后你赢了,老卫生部长的锒铛入狱,让你有资格走进gasper兄弟的案子,有资格呆在阿健,阿廉和lenn的身边。”
“但是我没有,”他说道,“当他们三个还是三个或许不那么善良但仍旧称得上单纯的孩子,我没能救他们,我没能救得了lenn。”
“那个孩子从小就被他肮脏的父亲当作高级雏妓,而他的母亲原本也是上流交际花出身,对自己亲生儿子的遭遇不管不问,家族里长辈对他动手,仆人们也只装没看见,最后才十几岁的年纪,被自己的叔父连哄带骗地成为了他的地下情人,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十四岁,是我空手道老师道馆里来上防身术课的学生,被我知道以后他在更衣室里哭得差点休克,拉着我的手说希望我带他走,走的越远越好,那天晚上我脑子一片空白,我推开他的手,跑到警局里自己写了份报案单。”
“事实证明我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没胆子的loser,”eden自嘲地笑了笑,“那个案子甚至都没能真正立案,当时还只是个二十岁出头年轻人的我,就这么认定了自己现在没有救他的能力,那时上面说有几个卧底任务追查国际犯罪组织,我就头也不回地逃了。我想着,当我解决几单大案子,当我能爬得更高,到那时候我成为一个更有能力的警察,我就能回来救他,我逃了,我没有带他走。”
“后来我听说了他的父母双双病逝的消息,多少放下心来,却也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回去见他,那时候我已经做卧底做线人做得驾轻就熟,很难再脱身,于是绝对干脆一点,在同行里和同样带着面具做人的同事谈了恋爱,娶妻生子。”
“再后来你也知道了,”eden叹了口气,“这也许就是命,当我接到妻子的死讯,赶到现场看到的第一个人,lennoxaigner,一个我曾经在梦里梦到过许多次,但是一直以为自己有生以来是看不见了的,长大了版本的家伙,他十八岁了,意气风发,在记者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我,抬起手来和我打招呼。”
片刻的沉默。
“那你对他呢,”艾伦说道,“你到底爱不爱他?”
eden用两手拍了拍自己两边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突然笑了出来。
“你知道一个成年人对一个成年人的爱,和一个成年人对一个孩子的爱到底有什么不同吗?”
“当一个成年人爱上另一个成年人,他会想将他据为己有,让他只爱自己一个,也只被自己一个人爱,恨不得,把他关起来,关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才好。但是当一个成年人爱上一个孩子,他会恨不得全世界都去爱他,去看着他,看他光芒四射,然而又生怕他爱得太早了,这世间有哪一份他还没来得及得到,就被人带去了远方。如果他做不到,那他的爱就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