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靠着插入地中的利剑,男人依旧挺立在原地,但当他伸出颤抖的手试探他的鼻息时,却发现已没有任何气息。
「啊!」他一头冷汗地从梦中惊醒。
坐起身子,他手撑着头,深呼吸数次以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将手放在胸口,他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襟。
「不会的,他是大同所向披靡的战神,怎么可能会出事?」
易清暗自嘲笑自己杞人忧天,却总是隐约感到不安。
就在他自我安慰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奔踏声。
易清听着皱了皱眉。这半夜三更的,又有什么紧急军情送来了?
谁知,还未等他想完,帐帘就已被人给掀开了。
「阁下是否是易清易大夫?」
易清见对方指名要找自己,赶紧从床上起身,「我就是。」
那传令兵立刻上前与他耳语道:「将军中箭受伤了。」
「什么?!」
忽然联想到刚刚的那个梦,易清惊惶失措地追问,「伤到哪了?严重吗?是否有性命之忧?」
那传令兵皱眉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将军说了,他的伤除了易大夫谁也不让诊治,箭至今仍留在体内,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所以只能过来求助于您了。」
「他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和大同三十万大军的性命来开玩笑!」易清心急如焚地道:「他在哪?你快带我去见他!」
「将军现在暂时撤退在十几公里外的军营,小的这便带您去见将军。」
易清点点头,上了马,跟着传令兵一路疾驰而去。
一在东方晟帐前停下,易清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打算冲进去,但他的手却在即将掀开帘子时颤抖了下,并非犹豫,而是他害怕自己鲜血淋漓的梦境会成真。
深吸一口气,他咬了咬牙,暗自在心中说服自己赶快镇定下来。
从军这么久,再惨烈的情况也不是没经历过。怎能因为是自己熟识的人受伤就乱了分寸呢?
只不过,这个理由对易清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以至于他走进帐中时,膝盖还在微微发抖。
映入眼帘的是,胸部中箭的东方晟平躺在床榻上的情景。
帐中的血腥味很重,但是眼前的景象并不若易清想象中的惨烈,大概是因为在他来之前就有人将染血的衣物和过于狰狞的伤口简要处理过。
但是最关键的箭还插在东方晟身上,易清实在无法理解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东方晟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才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决定。
尽量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易清想立刻了解东方晟的伤势。
就在他接近床榻的一剎那,东方晟似有感应一般睁开眼睛。
两人视线对上,易清一时间如被施了定身咒般无法移开眼神。
「将军……」
东方晟见到易清,便想从床榻上坐起,却被易清阻止了。「将军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在这种时候还下那等违背常理的军令,倘若易清出了什么事来不了,岂不是要担下延误军情的重罪?」
东方晟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唇角也有些干裂,眼里更是因为多日征战没有好好休息而充满血丝。
眼前受伤了的东方晟,少了点平日刀枪不入的刚强气势,反倒多了些更贴近常人的温情,这比其他时候都更能挑起易清的怜爱之心。
「那我问你,你会不来吗?」
易清马上表态,「不会,就算是死,我也要拼了命地赶过来!」
似乎发觉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易清脱口而出后,便有些后悔。
东方晟唇边挂着欣慰的微笑,「有你这句话,我今日就是死了也值得。」
听到这不吉利的话,易清立刻开口打断,「将军莫要提晦气之事,现下你的责任就是要赶紧让易清将箭拔了,把伤养好,也算是为了那数十万大军,为了大同,还有天下苍生的福祉。」
东方晟摇头叹道:「清儿,你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是在埋怨我意气用事吗?」
易清径自准备着拔箭用的各种器械,低头沉默不语,似是对东方晟所提的问题默认了。
「你放心,目前大军已将瓮城四周的战略要地都拿下,现在瓮城里只靠几个燕朝的死忠将士把守着,假以时日,内困外乏的瓮城定会开门投降的。我们可以做的,就是——等。」
「是不是因为将军对瓮城志在必得了,所以便可以轻易让自己受伤了?」易清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尽带埋怨,颇有些妻子埋怨自家丈夫的感觉,虽然易清自己没有发觉,但这句话在东方晟听来,却十分受用。
「我没有故意受伤,我发誓!这一箭,是替我父皇挡下的。若不是父皇在最近战事连连得利的情况下有些放松警戒,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易清在与东方晟说话的期间,已经大致了解他的伤势。
「将军,您的箭伤在左肩胛骨附近,没有伤及内脏,而且你的手指也都能动,很万幸,这只是皮肉伤。」
他转身拿起刀具放到灯焰上消毒,回头对东方晟说:「将军,如果您不愿意喝烈酒的话,那我就直接拔箭了。」
「慢着!」东方晟忽然按住易清在他胸前的手,「如果,今日替我拔了这支箭,那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人。你可想好了?」
易清闻言大窘,「将军这是什么歪理,凭、凭什么以这个为条件要胁我?」
东方晟正色道:「这并非要胁。清儿,我深知你脾性,若不逼着你一点,你定会避我避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