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推了好几次,用尽了力气,少年却连脚都没被推动一下,反倒是她自己被风呛到咳得停不下来。
咳得脸上发烫,眼泪控制不住地向下掉。
开锁声,推门声,她被人拉进了屋里,眼泪被冰凉凉的手帕擦干,五哥哥低着头看着她,眉头紧蹙,神色认真,“说什么傻话,活着才会有更大的希望。”
现在回想起来,五哥哥也不过就比自己大了三岁而已,连开锁时都还得垫起脚……等下,她自己现在好像也是八岁了吧?也就是说,自己的年龄就是当时五哥哥的年龄?
像是突然发现了新事物般,阿意忍不住低着头看向自己。
别的暂且不说,仅仅是双手就好像和从前很不一样。
自己的指甲修剪得很是光滑,每一个指关节的长度都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摸样。
阿意盯着自己的手看,忽然惊讶地“咦”了声,她记得她的右手手腕处里侧有处半个铜钱大小的烫伤痕迹,每次天气一干燥时那处伤疤就总是有些痒意,怎么现在却不见了?
难道自己记错了手?阿意又向着左手看去,也没有?
正疑惑着,却听见一声轻笑,钟沛嘉用手点了点阿意的右手腕处,“可是在找那处伤疤?”
阿意点了点头,“怎么不见了?”
“你刚到顺江府时,身体好一阵不见好,一生病不舒服就爱去挠那处伤疤,还抓破过两次,请了大夫开了药也总是用处不大,后来还是姚大夫说宫中从前有个方子流传,或许有效,只是不知道还不在,祖父知道后,就亲自写信送去了京城,几经辗转才得了药……那药也果真有奇效,你瞧瞧,现在可是一点痕迹都见不到了?”
阿意凑近了自己的手腕看,的确半点痕迹也寻不到,用手摸也半点异样都没有。
好生神奇!
瞧着阿意瞪圆的眸子,床边的兄妹两人脸上也都泛起了笑意。
姚大夫之前嘱咐过不必一次性告诉阿意太多往事,以免阿意承受不住多思多虑引起头疼,是以此刻虽然看着阿意状态还不错,钟沛嘉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只另外说些其他的事来分散阿意的注意力,免得阿意觉得枯燥。
倒是钟玖垂着眸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像是不经意提起般问道,“阿意,你还记得你手腕的疤痕是怎么来的么?”
嗯?
钟沛嘉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自家二哥,不太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阿意手腕上的疤痕不是丫鬟照顾不当打翻了茶碗……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她不由得愣了下。
旁边,阿意没注意到他们二人的神色变化,她正在慢慢的回想。
但也真是奇怪,很多四岁甚至好像才三岁多的事情她都记得的,怎么这件事却像是蒙着迷雾一样,总是想不真切。
是因为什么烫伤的呢,因为什么呢——
钟玖时刻在盯着阿意的反应,见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逐渐陷入怔愣时已经开始后悔刚问出的话,
“阿意,不要想了——”
“二姑姑——”
钟玖阻止的声音和阿意呓语般的声音同时响起。
阿意眼中还在继续回忆,“二姑姑说想要看看我的玉佛……”
跟随着语言,记忆上的迷雾也逐渐散去,场景和人物都慢慢清晰起来,二姑姑向自己伸过来的泛着凉意的手,故意弯起来的唇角,被拉扯掉落在地的玉佛,陡然泼过来的热茶,经由空气时升起的蒸腾的热气,溅到自己手上时的——
阿意下意识想要将手缩起来,来躲避记忆中的灼热——
但这次没有疼痛,她的手腕上也没有滚烫的茶水,只有一滴温热的水滴,晃动了下顺着手腕流向一旁消失不见。
阿意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呆呆抬眸看向钟沛嘉。
她其实不明白眼前这个叫钟沛嘉的姑娘为什么会突然哭了,是自己的话吓到了她了吗?
阿意有些为难,不知怎么办才好。
眼看着又是一滴眼泪将要掉下来,她下意识用手心接住了,声音带着些迟疑,“不要哭——”
泪眼朦胧中,钟沛嘉凝望着眼前小姑娘的脸庞,强自弯了弯嘴唇,“好,不哭,不哭了。”
但话语间,眼泪却滚落得更急。
从前阿意不能开口说话时,她曾多次想象过阿意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终于能够听到了,比她们兄弟姐妹任何人猜测的都要好听,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同时会这样让人难过。
她不敢去想,在阿意五岁之前,到底还经历过哪些事情。
不止是她——
门外,纪昭彷似觉得旁边老人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下,但再去看时,只看见老爷子抬手拦住了丫鬟直接将门打开的手,自己轻轻在门上敲了下,语气和蔼,“阿意醒了么?”
屋内烧着碳,比屋外要暖和许多,怕自己一身寒气带到了阿意床边,老爷子进门后还特意先在门内稍等了等,一边将双手放在炉火上烤热,一边转头对着屏风处道,“阿意,你猜猜谁来看你了?”
里间,钟沛嘉已经收拾干净了眼泪,钟玖手上破碎的木串被掩于袖下,阿意微微歪着脑袋,起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隔着屏风瞧见老爷子旁边的另一道身影,当下眼中便充满了惊喜,
“五哥哥?”
纪昭肩膀微僵,没有向着里间看,只是像着老爷子那般将手放在火炉上方。
回应声不大,但足以让里面的人听得清,
“嗯。”
……
“五哥哥,你不是去学堂读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