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萝按照规矩低着头,撩起裙摆跪地磕头,“民女李君慈,叩见陛下。”
皇帝半个音节都没吐出来,沾了朱笔继续批折子。
卢新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杨萝没有出声,规规矩矩地跪着。
皇帝批完一迭折子,抬眸瞥了杨萝一眼,终于开尊口说了第一句话:“过来,替朕磨墨。”
杨萝平静地道:“是。”
而后稳稳当当地从地上站起来,垂首走到龙案前,执起墨条不疾不徐地研墨。
墨汁不浓不淡,正对皇帝的胃口。
皇帝略感满意,一边批奏折,眼角余光却一阵一阵地瞥过去看杨萝。
只见杨萝面不改色,连眼睛也不动一下,专注地盯着砚台,不曾乱看。
皇帝心下稍定,专心地批阅奏章。
待到皇帝批完奏章,砚台里的墨刚好用尽。
皇帝略感意外地偏头看去,只见杨萝垂首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他。
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朕用多少墨汁能批完这些奏折的?”
这种功夫,就是在他身旁伺候日久的卢新风都未必有,
除了已经死了多年的杨萝。
皇帝有些恍惚,自从杨萝死了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想起这个人。
杨萝规规矩矩地答道:“民女方才观察,陛下每二十息会沾一次墨,按照这个频率,推测陛下需要的墨量,故而能知。”
皇帝笑道:“你倒聪明。”
皇帝御极至今已十七载有余,积威甚重,喜怒不形于色,许多朝臣奏对愈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夸奖的话未必是勉励,愤怒的话也未必是惩罚。
杨萝道:“是陛下英明仁厚,允准民女伺候在旁,民女方才有此机缘。”
皇帝将朱笔投进笔洗里,朱红瞬间浸透了透明的水波。
“朕听荣齐说,是你平定了江南道赵聪之祸?”
杨萝道:“回陛下,并非是民女平定,而是荣齐荣大人与江南护卫军副都统于兰于将军配合得当,方才将乱臣贼子掐灭于萌芽之中。”
皇帝玩味地笑了笑,“你倒是有意思,你可知这是多大的功劳?旁人若得了这般功劳,领赏都来不及,怎么你还往外推?”
杨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陛下分忧解劳,本是臣民本分,并没有什么功劳之说,何况民女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挡下了这场灾祸,算不上功劳,是荣大人太过抬举民女了。”